声望数值高得出乎意料。转念一想,解家三代从军报国,接连战死沙场,身为最后一根独苗苗的越殊身上岂会没有半分声望?
相较于合情合理的声望数值,[寿数]一栏直接就是未知,这才是最大的异常。
——永恒终端分明处于待唤醒状态,暂时借用不了它的力量,本该时刻悬在“越殊”头顶的“必死之劫”,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献祭功德”与“燃烧声望”外,上一世才找到的另一条破劫之路这么快就没用了。
越殊对其中缘故心知肚明。
盖因他已洞悉功德与声望的本质,于是连金手指都判定必死之劫不再是他的困扰。
这还要从当初他意外发现声望源自心灵之力,世人的心灵之力足以炼假成真说起。
发现这一一“真理”后,越殊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思索,何以海量声望便能助他免死?
说到底,他之所以会遭遇必死之劫便是没有走正规手续转世投胎,不受小世界接纳,等于是一个没有合法户口的偷渡者。
既然如此,声望的作用大概就是助他获得合法户口。一旦将声望与众生的认知和心灵之力挂钩,这个猜测就无限接近事实。
心灵之力能炼假成真,众生认知能改写现实,将偷渡改成合法户口也不算难事吧?
一旦悟出这个道理,世界观必然颠覆。因为人生于世,无需天地认可,只需众生知名——“认可”说来并不准确,因为恶名同样是声望——就能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活着,这岂不是“人道胜于天道”的实证?
既然如此,献祭功德之光获得命运眷顾,难道走的是另一条“获得天道认可”路线?
越殊怀着谨慎的态度继续求知。
随着他对天地大道的认知越来越深刻,随着他头脑中的智慧之光愈发明亮,在某个平平常常的夜晚,越殊不知不觉顿悟了。
修功德走的依旧是“人道胜于天道”的路径。毕竟他的功德从来都来自于救国救民,而不曾从飞禽走兽中获得一丝一毫。
于天道而言,万灵众生有何不同?因此越殊所修的功德从一开始就是“人道功德”。
一如将“声望”这张牌翻过来,发现背面原来是“心灵之力”;当越殊终于翻开“功德”这张牌,这才发现密密麻麻的因果之丝。
每一个直接间接因他受益的人,与他之间都有一缕因果之丝,而千千万万的因果之丝终于将本该暴露于天道注视中的外来偷渡者包裹成了从头到脚腌入味的本地人。
如果说心灵之力是强行改写现实,给他颁发本地户口,那么因果之丝就是直接欺骗世界,替他做假证。不仅如此,假证上直接就是“京城户口”,有种种特殊优待,名下还有一连串的荣誉标兵称号,这就是他献祭功德之光获得命运垂青的背后真相。
——如此说来,假使越殊不刷功德而是走上四处烧杀抢掠的大反派之路,同样可以结下众多因果之丝,获得一张假证。只是假证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就很难保证了。说不定原定的必死之劫都会因此提前呢。
明白金手指为他强行改命的真相后,越殊都忍不住同情各个小世界的天道一秒钟。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被恶霸强行给偷渡者上户口更惨,还是被骗子忽悠得团团转,把外来偷渡者当成自家气运之子更惨……
从好的方面来看,每个世界最后不都发展得欣欣向荣,走上了更加辉煌的道路吗?
……什么叫合作共赢啊!
总之,一番深入研究的越殊得出结论:来历不明的金手指涉及心灵与因果两道,且与人道有关。无论是从前还是往后,他走的路从来不是顺天应命,而是人定胜天。
既然如此,只要越殊自身领悟心灵与因果之道,哪怕金手指某一日突然消失,他也能在不知可有止境的转生之路上走下去,而不必担心随时降临的必死之劫。
上一世越殊主修的便是心灵之力。
而这一世,来到一个炼气修仙的世界,越殊自然而然打起了研究天机命理的主意。
前代上清观观主是此道高手,清源真人虽然天资愚钝,却也认真学过许多年,哪怕照本宣科与越殊交流,亦令他受益匪浅。
此外,他又在鬼市上淘到一篇不知真假的上古望气术。反正守孝期间不便四处行走,一身修为又受限于灵气浓度提升缓慢,越殊有充足的时间发展他的爱好,其中就包括习武、炼药,自学望气之术。
不受灵气限制的神魂之道同样没有落下,他的心神就在不间断的锤炼中日益纯粹。
春去秋来,日月如梭。
越殊深居简出、沉迷修行的日子里,与他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也走在自己的轨道上。
方湛顺利考取举人功名,身上多了一门来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方婉晴经越殊鉴定,虽有修行天赋但资质一般,在越殊牵线下拜入灵云上人门下为记名弟子;清源真人得越殊指点,修为更上一层楼;而大魏王朝似乎一如既往地太平安定……
越殊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关的。
广安侯府正门大开,身形抽条般生长的少年脱去一身孝衣,换上一一身道袍,与生俱来的贵气中便多出一股飘渺脱俗之气。
他举目四望,眸光如渊。
天地间种种无形之气映照在他眼底,而遥远的东海之上,一道裂痕横亘天际。从前的他看不出来,现在的他一眼即可洞穿。
百年前的寻仙之船就消失在那个方向。
越殊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石。
缝隙的另一端,会是他想的那样吗?无数人苦寻的修真界,在他天机术算之道小有成就之后,竟然就这样袒露在他的面前!
,这可真是……
“众里寻他千百度……”
越殊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句熟悉的词。此情此景,用在这里竟然无比恰到好处。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罢。”
他说走就走,洒脱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