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洒落银白月光。
远远还可望见教堂奇迹般的穹顶。
像梦的褶皱。
言漱礼止不住地暴戾,偏偏又要假装从容,轻抚她的蝴蝶骨,低嗅她身上苦涩的广藿玫瑰香。那缕记忆中魂牵梦萦的香气充盈在这小而昏暗的房间里,慢慢慢慢与他融为一体。
她噙着泪望他。
他根本没有办法叫她不要哭,因为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惟有无声无息地吻她眼尾腮颊。
惟有很低很低地唤她名字。
“李絮。”
期望她再多看他一眼。
期望她有所回应。
期望自己不会像火山口的雪,褪去熔岩与闪电,在她眼中再次消失。
第32章祝你好运。
32
睡时烂睡。
醒来也记不清究竟有没有做梦。
李絮倦倦懒懒起来时,言漱礼已经沿着阿诺河跑完了几公里,回来还给她带了拿铁、奶油面包和红酒牛肉帕尼尼。
每年临近复活节,佛罗伦萨都会晴雨交加。仿佛变化莫测的自然剧场,一时晴飔拂面,一时霆霓裂空。
今日清晨约莫就飘起了细雨。
言漱礼穿一件轻薄的哑光黑冲锋衣,兜帽拉下来,防水面料覆盖一层雾蒙蒙的湿气。
反手锁上门以后,他将钥匙放入李絮专门收纳琐碎物件的自烧陶瓷碗。乱糟糟的多功能桌清理出一块,摆上咖啡和食物。再跨过几步,将露台的遮光帘拉开,余下一层薄薄纯白窗纱。
接连动作,轻车熟路得仿佛他才是在这里住了几年的房客。
李絮抱着枕头,电量不足的相机似的,歪在床上慢吞吞眨了眨眼。
言漱礼出了薄汗,没凑过去抱她,但还是忍不住俯身碰了碰那枚唇环,目光发沉,看起来像是想要吻她。
李絮不想自己刚刚睡醒的邋遢模样被他盯着瞧,无端有些赧然,拉高被子躲了躲。
“还要睡?”
言漱礼误以为她要赖床,也不勉强,只拿手指拂开黏在她腮颊的碎发,“那不吵你。”
随后直起身,单手脱掉速干短tee,捡起她昨夜搭在椅背上的浴巾,转身进了浴室。
他骨架高大,比例优越,肌肉练得恰到好处,劲瘦而充满力量感。途径李絮晾在墙边的那副空白画框时,脚步稍顿了顿,宛若一道完美入画的剪影。
昨夜他走走停停抱着她到这画面前,间隙还问过她,这么大的一幅画,究竟准备画什么。
李絮心都跳乱了,不想坦白,就含糊撒了谎,说还没想好。
言漱礼若有所思看那幅画一眼,专心扶稳她,轻吻她颈侧让她缓过气,也没再追问。
李絮的房间很小,隔音也不怎么好。无论是浴室隐隐约约的淋浴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抑或楼上音乐学院学生断断续续练习德彪西的钢琴声,都若隐若现地揉杂在一起,在耳边奏出一支轻柔乐章。
不多时,言漱礼湿涔涔地出来。
脑袋顶着她的浴巾,短发微乱,上身赤。裸,胯骨危险地挂着一条运动裤。
见李絮好端端睁着眼,他挑了挑眉,“不睡了?”
“好晚了。”李絮晨起还带点鼻音,“楼上的同学开始练琴,就代表是时候起床吃brunch了。”
“你把人家当闹铃?”言漱礼边擦短发,边侧耳听了一会儿琴声,淡而不厌地评价,“水平还可以。”
“是吧。每日随机古典名曲,比手机闹铃好多了。为表感谢,我还给她送了一本舒曼的琴谱。她很开心。”李絮腔调懒洋洋的,随手抓了个鲨鱼夹,挽起长发进去洗漱。
门窄,言漱礼没礼貌地不让路,只顾低头看她。
李絮撑在他胸膛推了一下,感觉到皮肤底下蓬勃的线条与血肉,潮湿地在自己手心留了一道印记。
盥洗台上,她的洁面乳旁边摆着他的剃须刀和须后水。有些微妙的陌生感。这五年间,她的浴室第一次出现另一个人使用的痕迹。
雾气氤氲地淋浴完,才想起自己的浴巾被言漱礼拿走了。
浴室里也没有其他的替代。
她掀开一道门缝,湿热的雾顺着缝隙流淌出去。尚未开口,就见言漱礼早有预料地倚在门边,递过去一条从她衣柜里翻出来的新浴巾。
“你的衣柜像藏着一座霍格沃茨。”他面无表情地评价她的收纳技巧。
“…不要乱翻,会倒下来。”李絮强装镇定。
什么都发生过了,她不想表现忸怩,显得露怯。
于是没刻意再关门,就这么直接抖开浴巾,将自己湿漉漉地裹了起来。
她没发现自己被氤氲的雾蒸得腮颊、耳尖都红透了。
言漱礼向她俯身时,她还心不在焉,闷闷不乐被他窥见了潦草的一面,视线恰巧对着他锁骨上下那两枚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