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明显不待见地“啧”了一声,冲李絮比了个等等的手势,滑开屏幕接起来电。
“在忙,节约时间,有事说事。”霍敏思讲话一如既往娇纵,隐隐间又有种对待熟人的不耐烦,“过海?现在?…等一下,我爷爷约饮早茶,怎么不是跟我讲,而是跟你讲?…那我们提前那么早过去干嘛,明天睡醒再去不行吗?…有病啊,天没亮又去海钓,他七十多岁人了,腿脚不好,大哥你别陪他瞎折腾行吗?”
对面大概在解释说明什么,霍敏思满脸不快地听了半晌,最后勉勉强强接受提议,“那是要怎样,现在就过去吗,一起走还是各走各的?…我在店里,跟絮絮一起,她刚回来,我们话都没来得及说几句,您可真会挑时间…什么?现在?你现在在楼下?”
“知道了,别啰嗦,我收拾收拾就下去。”霍敏思怏怏地翻了个白眼,“十分钟。你要实在闲着没事做,楼下有人笃眼笃鼻碍着我开门做生意,你顺便帮忙打发了。”
挂断通话,霍敏思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手机一扔,闷闷向李絮抱怨,“完了,女明星临时加塞通告,得过海出演合家欢剧场赚零花钱了。”
李絮旁听几分钟,心里基本已经有了判断,刚才飞乱的思绪渐稳下来,默默松了口气。
她将杯中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随之站了起身,“没事,走吧。我也回酒店了。”
“别。”霍敏思笃笃笃地踩着高跟鞋去整理仪容,“我这有地方休息,你喝完直接在这睡,跑来跑去做什么。我明天下午就回来,带你去我新开业的北欧餐厅试试菜品,挖那主厨费不少劲呢。”
李絮答应了吃饭,但没答应留下过夜,将大衣搭在手臂上等她来回倒饬,“我又不画画,一个人喝酒干嘛,还不如回去翻翻资料写论文。”
霍敏思知道她的习惯,想想也是,“行,那我找人送你。”
室内暖气开的足,入目皆是绿意,比实际更快跃入下一个季节。两人都没穿外套,绕过一尊巨大的大理石雕塑进入客梯,轿厢明亮宽敞,匀速向下坠。
霍敏思看着镜门,戳了戳她手臂,“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想。”李絮诚实道,“应该送你什么新婚礼物。”
“送我幅画呗。”霍敏思神情俏皮,“时间赶,任务重,批准你延后交付。反正早早买股,看好你以后作品升值暴涨,让我大赚一笔。”
“这么给我省钱?”李絮低眉笑了笑,“行。”
与她们言笑晏晏的轻松氛围不同。
出了电梯,一楼池座环境冷清,空气凝滞。侍应生都被打发走了,惟有调酒师还不声不响守在吧台后面,驻场的爵士乐队在角落兢兢业业地继续演奏。
钢琴清柔,鼓声低沉,萨克斯充满呼吸感。
占据视觉重心的巨型海缸温柔包裹住鱼群,蓝荧荧的波光流淌而出,无声无息地静静摇曳。
底下华贵的折角劳伦斯沙发上,坐着一个落拓不羁的年轻男人,手持茄剪,面色阴鸷地低头剪一支雪茄。
他的对面,是一个气质不凡的贵公子,西装革履,温文尔雅,戴一副金丝眼镜,正慢条斯理地啜饮一杯烈酒。
步入此间,像是误入氧气稀薄的低压中心。
“讲好十分钟。”言逸群闻声回头,微笑望向霍敏思,“又迟。”
霍敏思忽略随之而来的另一道强烈视线,娇俏一笑,“室内禁烟。客人不知道规矩也就罢了,你是半个东家,不会请人出去抽吗。”
“对待朋友,何必这么严格。”言逸群彬彬有礼,举止自然地过来揽住自己未婚妻,“难得撞见,正好叙叙旧,聊几句。”
李絮与霍敏思拉开几步距离,不想介入这尴尬的三角对峙,低声丢下一句“我自己回去,你不用送”,即刻就要隐身走人。
可惜言逸群为人处事,比他表弟周到太多。
“chiara?”他儒雅有礼地冲李絮颔了颔首,“久闻大名。经常听思思提起你,今日终于有机会见面,幸会。”
李絮反应迅速,即刻收回脚步,扬起社交微笑,客气回礼,“言先生,幸会。”
“差不多得了。”霍敏思懒得装,更看不惯这枭心鹤貌的男人装模作样,小幅度给了他一记肘击,“你司机呢,帮我送她回去。”
“不巧。”言逸群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好整以暇捏住她手,“刚刚回爷爷那边吃饭,没开双牌车,想着过来蹭你的车去亚港。”
霍敏思暗暗跟他较劲扯自己的手,余光瞥见孙越崎要吃人的眼神,又停了动作,咬牙忍耐道,“那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言逸群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越过两位女士肩后,熟稔地抬了抬下巴。
“阿礼。”
他声线清越,冲隐在海缸背面的那人道,“帮帮你阿嫂的忙,送chiara回去一趟。”
在场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人。
李絮吃了一惊,硬着头皮,艰难回眸。
局限在室内波光粼粼的深蓝模拟海,奇异、幽暗而瑰丽。有人踩碎了满地波光,赫然拂开海水走入夜里。
言漱礼英俊挺拔,站在艳丽漂浮的热带鱼群边,冷若冰霜地淡着一张脸,漠然向她投来一记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