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絮唇际吐出一缕烟,内心感慨,自愧弗如。
哪里及您半分忙呢。
她没有回应的打算,干脆利落退出界面。
准备锁屏的瞬间,一个来电跳了出来。
不是微信语音,拨的是她vodafone的意大利号码。李絮没有理会,也没有挂断,懒洋洋衔着烟,视若无睹任其闪烁。
“不接?”
李絮闻声望右,淡白烟雾被风撕裂,对上淡漠疏离的一双眼。
言漱礼比她高出太多,不必如何刻意,微微垂眸即可冷眼旁观她种种异常。
她手机屏幕上,【哥哥】两个字还在坚持不懈地试图侵占线路。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李絮懒懒耸肩,将手机丢进包袋,衔住剩余三分之二的烟,吸了肺腑空空的一口,半真半假敷衍道,“也不习惯一心二用。”
言漱礼目光在她笑意盈盈的眉眼上停留片刻,似在辨别忖度她话中真假,又似全不在意她费心编造的答复。下一秒又面无表情抛出另一个问题。
“笑什么。”
不太温和的句式。
李絮顿了顿,翘着唇角回他,“随便笑一下。”
言漱礼修长食指点了点,烟灰扑簌簌飘落,像生错季节不合时宜的一场细雪。
“不想笑不用勉强笑。”他侧过视线,轻描淡写,“这里没有你的观众。”
好意料之外、又好不客气的一句对白。
听得李絮难免免愣了愣。
然而又不像嘲讽,她并不严谨地琢磨几秒,也分辨不出任何嫌恶或指责的意味。
于是只好草率地将之归类于某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善意——像十七岁的言漱礼曾经表现出来的那样。
在“抱歉”与“谢谢”之间,李絮随机地选择了后者,继而慢慢收敛笑意,不再讲话。
一支烟浪费不了多少春光。
言漱礼做什么都认真,就连消遣都比旁人追求效率,不多时就静静熄了烟。
李絮则是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那一个,拖拖沓沓抽一支无滋无味的淡烟,百懒千慵地萦绕在雾里。
所幸察言观色的本能还在。
“时候不早,又下冷雨。leon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以免越下越大,淋了容易感冒。”
明明讲了不必勉强笑,她还是习惯性眉眼弯弯地向他道晚安。纤细手臂半抱住自己,很怕冷、又很适应冷的姿态。猩红烟草岌岌可危缀在指间。
得不到回应,也不影响她面露微笑,多此一举地挥挥手,“我抽完剩下半支就走。见到你很高兴。”
她不想继续独处的信号已经非常明显。
言漱礼也早就察觉到了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表演性质。
他没有接话,亦不再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哪怕多一秒,冷冷点一点下巴算是作别。单手将冲锋衣的兜帽拉起来,半张脸陷进阴影,直接提步闯入霡霂??绵绵的春夜里。
没了他遮风,李絮宽薄的风衣被吹得紧紧贴住身躯,细雨带风扑面,冻得她眯了眯眼睛。
燃烧的烟丝会带来炙热的幻觉,她认真吞了氤氲的一口取暖,视线漂浮,目送偶遇的人离开。
然而没走出去几步,又见那人蓦地回了头。
言漱礼穿一身低调的黑,造物者却不肯使他泯然于夜色,反以夜作画纸,用炭笔精心勾勒出层层分明的鲜活线条。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配得一切偏爱?
李絮静静观赏,几近叹息。
雨滴打在冲锋衣上,又顺着防水面料粒粒饱满地滚落下来,言漱礼一如既往低沉冷冽的声音破开雨势。
“李絮。”认识七年,他好难得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说。”
真是荣幸。
“譬如?”李絮抿出梨涡,试图以玩笑消解这份严肃,“借我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