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不是甚么显贵的门户,内里的脏污也多,罗大人的外室是一个青楼卖笑的妓子,不能入罗家。罗萱惢这样的身份却能入府,罗夫人捏着鼻子认了,显然其中也有内情。他们也有野心,妄想把女儿们培养好,去联姻,去给高门权贵当侍妾,故而这些姑娘们是不懂为正妻的端庄,只有伶人般的轻佻。
凡事都有例外,这其中,便属敏嫔最为不同,旁人妖娆,她便孤高。随着年岁增长,敏嫔愈发出众,这让罗老爷打起算盘:要不,试着让女儿选秀,先不去讨好老王爷。
果然,这个女儿入选了。
可家里除了那些爷们高兴外,其他女子们却并不为此感到雀跃。罗夫人不喜这个占了她女儿身份的女子,对她恨得不行。其他姑娘们又厌恶罗萱惢,都是一家出来的姑娘,凭甚她们只能伺候能当她们祖父的男子,而平日里最瞧不起她们的那个却能入宫当娘娘?
当然,她们倒还知道替敏嫔遮掩,毕竟都是罗家的人,敏嫔出事她们也讨不了好。
可多得是人想要让敏嫔失宠,让罗家失去圣心,杨家,章家,樊家,这些都是。
在这几家的推波助澜下,皇帝几乎是毫不费力就了解了前因后果。
敏嫔狡辩不了,她的贴身宫女把那发钗找出来,皇帝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上边“萱惢”二字清晰非常,“还给敏嫔。”他起身迈步,敏嫔见他要走,慌乱地拦住去路,哀求道:“陛下,嫔妾是罗玉笙啊,在府中住了十年、在外头交际出名、参选的都是嫔妾。”
可以说,除了她顶替罗玉笙,其他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回来的。可偏偏,她能得到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是罗玉笙。
唯有罗玉笙,才能进宫选秀。
在宫中的几个月,她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一心只想伺候好皇帝,为皇帝生个皇子,如此荣宠一生。
“陛下,求您别惩罚嫔妾。”敏嫔那张脸哭得梨花带雨,可惜皇帝不为所动,他低头,嘲讽般地说道:“朕以为你与其他人不同,不料也一样趋炎附势,嫌贫爱富。”
敏嫔很聪慧,也心狠。可正因如此,更让皇帝厌恶:毕竟自入宫以来,敏嫔一直是不为权贵攀折的模样,哪儿知都是演出来的呢?敏嫔入宫前便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娼女的孩子,可还是装得洁白无瑕。
“夏忠实,把她拖开。”皇帝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延禧宫,而他出来时脸上带了愠怒,想必很快便能让宫中其他人知晓,敏嫔惹怒了陛下。
听完了全部事情,李安宁面上一派震惊,南枝在一边琢磨:依她看,皇帝恼怒的点不是敏嫔的身份,而是敏嫔表里不一、心口不一。
李安宁有时候也会在皇帝跟前演戏,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让皇帝觉得真实。
徐妃的跋扈、华妃的安静、容妃的冷寂……哪怕宫妃们使手段也无所谓,因为皇帝清楚她们内外一致。
而敏嫔,很明显踩线了。
“陛下打算如何对敏嫔?”李安宁问,她倒是没想到敏嫔这般大胆,按理说她这样的过往最好不要入宫,可罗家为了荣华富贵,竟不管不顾。
或许他们也没想到,敏嫔这么打眼,脾气又太硬,入宫就得罪了杨贵人,紧接着又让樊宝林再无得宠的机会,而且她先前与章美人对词,章美人与她不相上下,她当场给了冷脸。加之她今年升为嫔,明年又当贵嫔,这样的速度让人羡慕嫉妒。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不怪别人要对付她。
“晋位就不必了,让她好好待在延禧宫面壁思过,只是朕再也
不想见到她。”
皇帝没有在翊坤宫留宿,用完晚膳便回了勤政殿,等他走后,南枝备了甜汤与小炉子,一边烤花生栗子,一边与李安宁说敏嫔。
“这也太……若是没有这回事,只怕她能荣宠不衰。论起晋升的速度,她算是最快的了。”南枝说,换作她是敏嫔,压根儿就不会入宫。
平平淡淡的出嫁,那家未必会知道她的身份,哪怕知道了,大概也做不了甚么。但敏嫔终究是想要荣华富贵,不惜代价。
“罗家也是傻子,就这样看着自家女儿不清不楚的入宫?”李安宁说,“他们家既然是利用姑娘们发家,又怎的不控制好?如今被人翻出来过往,罗家一家都要倒霉了。”
“方才听夏忠实说,敏嫔上边五个姐姐,除了第一个嫡姐当了正妻,其他的四个要么当了侧妃,要么当了侍妾。肮脏事做多了,只怕对于细节并不上心。”南枝说,罗家这是脸都不要了,但不可否认,正是靠着这乱七八糟的联姻关系,罗家才能在京都有些许位置。
不然早被挤出京城了。
“真是浪费了那副皮相,要是给我,我如今都能当上妃了。”李安宁惋惜,敏嫔长得就让人觉得她不会使计谋,而她不是,她丰满,样貌又是大气艳丽,稍稍一眯眼,就给人一种谋算的感觉。
“娘娘别惆怅,您现在有了皇子,任凭她们斗去。”南枝宽慰道,“杨贵人与章美人参与其中,也不知来日前程好不好。”
樊宝林不必提,她揭发敏嫔,只要皇帝一想起这件事,对她的厌恶不可能少。
“这两个做事太明显了,那樊家又不是显贵,没有人帮忙怎么可能查出这种密事。你别看陛下方才没有说罚她们,但是肯定已经记在心里,只等往后再教训呢。”李安宁了解皇帝,杨贵人与章美人很难登上高位了。
“如此算来,这一批入宫的,竟只剩下邵美人与樊才人有望得宠?”南枝吃了一颗栗子,软软糯糯的口感在舌尖迸发,吞下去后,她才继续说道:“可惜位份低了点,得靠熬才能熬出头。”
晋封的名单里面没有邵美人和樊才人,足以证明皇帝心里没有她们。这后宫想要晋位,一则靠皇帝的看重,二则靠熬资历,显然她们是后者。
“这么说来,这一批入宫的竟没有一个有出息?”李安宁算了算,“还以为宫里能热闹点,这回恐怕热闹不起来了。”
原想着敏嫔能搅起风雨,不曾想一朝被揭穿身份,没了声响了。
——昨儿还说着宫里冷清,实际第二日在承乾宫,皇后还在梳妆,殿内就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都在议论敏嫔,有消息灵通的人向容妃问道:“容妃娘娘,嫔妾听闻御前的陈公公去了内务府,转头,给几位预备升位份准备各项事宜的太监们却不再为敏嫔奔波前后,是出了甚么事儿?”
“本宫也不知,许是敏嫔哪里惹到了陛下。”容妃摇摇头,皇帝两三个月才去她那里一趟,她又不是那等知心人,皇帝怎么可能对她说这些事?
“贞贵嫔娘娘,昨日陛下去了翊坤宫,您是否知道为何今日敏嫔告假不来?”
“本宫可不知,这等事情还是问皇后娘娘。”李安宁端起茶盏,她如今地位高,小妃嫔们也不敢继续攀扯她。
待皇后出来了,妃嫔们果然按捺不住,又问起了敏嫔。
皇后随口敷衍过去,警告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宫妃们,“本宫不允许后宫中出现妃嫔被欺负的事,尤其是如今临近过年,还有半个月就是新年,你们若是安分守己本宫定有赏赐,若是那等静不下来的,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敲打了后宫妃子,皇后便让她们散了,雪下得大,早些让她们回去烤火比较好。
过了四五日,南枝把李安宁给的新年赏赐分发下去,又勉励了宫女太监们几句,“只要好好当差,少不了你们的。”
翊坤宫各处挂红,包括六皇子也穿上了一身红彤彤的衣裳,帽子也是红兔儿样式,他戴上后显得憨态可掬。
如今六皇子学着走路,摇摇晃晃也能自己走了,别提多可爱。
南枝小心扶着他,逗他玩了半个时辰,乳母便开口说要喂奶了,“南枝姑娘,容我把六皇子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