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桌子被拍得作响,五老爷一双多情风流的眼瞪得像铜铃,“你个不知妇德妇容的浅薄庸人,焉知我所作所为,不过为了一家安宁,且照你这样说,事事我都为你出头,为你驳了我哥嫂,还如何自立,还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少拿宗法礼制压我,说得重,其实你就是怕得罪你大哥,怕他赶我们走,这一走,你就再不能用李通判弟弟的名声在外面名利场里游,我还不知道你们内心腌臜,通通只为自个着想,我的苦,我的难,半点看不见。”两行清泪落下,声音沙哑,五夫人却还不肯就此罢了,“但凡你有条谋前程的路子,哪怕要讨好女子,你还不把她当亲娘一样孝顺?给她当脚凳,给她当孙子,你都心甘。怎的到了我身上,就没了声响?事关自己,就知道伏低做小,事关内人,却不闻不问,当真好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众仆人皆瞠目结舌,五老爷鼻翼大张,气得狠,被向来不放在心上的妻子骂的体无完肤,这还有脸面在?
“你个疯子,油蒙了心,胆敢使性子。”
五夫人向前走了两步,见他后退,依旧不服,“没话说了?你嘴里除了淫词浪语,还能说出甚么,真那么有种,何不见你谋个一官半职,堂堂正正地出门?”
“不知所谓,传我的令,夫人发昏,在正院养病,养个三五个月再出门。后院的事交给莲姨娘处理。”五老爷说不过她,使了权力,轻而易举教五夫人痛苦。
待他夺门而出,松露这才说道:“夫人,您不必与老爷闹翻脸的。”往后日子多难过?
“反正他也不喜我,何必给他脸。”五夫人苦笑一声,他为何娶她?就是当时正值升迁的李大老爷得罪了人,需要大把大把银子疏通,故而作弟弟的,娶她这个带了万贯嫁妆的商户之女。
“他瞧不上我,嫌我身份低微,我处处忍让,他便是说我卑贱,我也忍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提那个不能转世的胚子。”珠玉一般的姐姐散发着华光,把她压的昏暗。早成了她的心病,自然不能提。
松露摇头,若老爷不提先夫人,他说甚,夫人都听,从不忤逆。
“乖巧懂事,那是妾侍姨娘的品性,与我何干?难不成,他拿我与她人比较,我却不能反之?都谋我的银钱,夺我的心血,都是如此,都是如此……”又想到了死去的姐姐,喉头一阵腥味,下一刻,一口血吐了出来。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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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独五房这边闹哄哄,大房那头也是如此。
李通判家来,知晓了因果,抚须说道:“我已教人去寻那二人,若找到,便能知道真相,若不走运,找不到,只怕找不出幕后黑手。”
“这不正是府里?”大夫人指了指五房那边,“除了他们,哪个敢有胆子搅风搅雨,其他三房敢麽?”
两人都没有想到小辈作乱,也是因着七姑娘即便改变了,但他们对她的印象还是不佳,认为她蝼蚁一般。
“他是同母的弟弟,哪怕做错了事,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你要是想做甚,福寿堂就先不答应。”大夫人语带不满,显然积怨已久。
“往常借着我们的威名谋利也就罢了,如今还把手插到姑娘的婚事上,哼。”大夫人从不觉得大房欠五房甚么,诚然,五房是时时有孝敬,可她记得,赵家因着攀上通判府,生意畅通无阻,壮大了一倍不止。
这算利益交换。
“我那弟弟不着家,管不住妻子。”李通判恨声,“听你说,她面慈心狠,对有血脉关系的小辈尚且如此,对我们,只怕更甚。”
他重重放下茶盏,说道:“有这样的人在府里,难保日后不会惹出甚么败坏名声的事。”他一心一意都是自个的官位,生怕自身受一点污秽。
大夫人心念一动,又旧事重提,“依我说,分家最好,从此,谁也不干谁的事,他们遭殃,连累不到我们。”
“只是母亲身子……”李通判犹豫,母亲病重,孩子们不孝顺在床榻,反而想着分家,谈何容易?
“哪里分不得,对外,咱们就说为了两位老祖宗清净养病,分走四房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分家一事,最好由老夫人亲嘴提出,我们孝顺,为了成全她的心意才答应。”说话没有停顿,大夫人明显思考过很长时间。
“可行。”李通判抚掌,同意。
过后一连五日,调查却陷入僵局,只因那货郎与道士早出了城,去向不明。
原来是南枝先前特意嘱咐,教林安与秋扇寻不日就离城的人办事,即便府里要查,也不容易,一番行事,就更教人生疑:恐怕那两人都是受人安排,收了金银后逃之夭夭。
第36章第三十七章话本子且不说府……
府里各房斗争,说说南枝家里头。
王娘子出声问道:“如何?可好不好?”她语气里含着一丝忐忑不安,妹妹正认真着,她虽着急却不好连连催促。
纸张翻动的声音并不大,可听在王娘子耳里,似勺敲击碗那般清晰。
“整体是挺好的,只不过,少了些趣味。”南枝把三张信纸一一摊开,指着开头说道:“你看这里,你写康家老爷有一外室,使了手段有了身孕,逼得康老爷接她入府,接下来
便是康夫人与这外室在后宅斗得你死我活的故事,能看下去,但是没有那种让人一瞧就上瘾的感觉。”
原是王娘子构思几日终于下笔,写了三张,教妹妹帮她看看作话本子可不可以。
闻言,王娘子有些沮丧,到底是第一回做这个,本也不知成不成,如今教妹妹一说,心里鼓着的气散了些去。
“姐,不要这副苦瓜脸蛋,还是有好处的,瞧瞧,字写得多好。况且,这故事没问题,只需要细细改一改。”说着,在王娘子殷殷期盼下,南枝从一旁拿来几张新的信纸,提笔,笔走龙蛇,唰唰唰就写满了五张纸。
“喏,你这回再看,有没有好点?”
王娘子拿起来,一眼便陷进去了,不自禁瞧完了南枝改写的故事,待看到最后一个字,她猛地抬头,略略急切地询问道:“后边呢?”
“后边你自个想,我给你改前头,你顺着写下去就是了。而且,我只是多添了些身份,这话本子呀,还是你的杰作。”南枝安抚王娘子,“俗话说,难事难在第一步,走出来了,往后就顺遂很多。姐姐你初初写,待多练多写个一年半载,定能出名。”
能写出一个开头,已然不易。
王娘子别扭地理了理头上的簪子,说道:“哪儿有恁好,我也是占了便宜,先前在福寿堂,见识多,再则就是时时写字。”
“不过,我这故事只算普通,经你手一改,得了趣味。”王娘子复看,越看越喜欢。
只见纸上写着:那花娘外室一入门,日日去正院请安侍奉,连老爷都冷落了。夜晚老爷宿在她那,夫人头疾复发,外室却比老爷更紧张,不待老爷吩咐,先一步出门,赶去伺候夫人。
老爷气得狠了,自顾自去外院书房歇息,想着等那乖巧的娇娇人来放低身段哄,不曾想,倒没人理他。
他暗自恼怒时,外室正捧着药,着急地哄夫人,“您且喝上几口,喝了就不疼了,我喂您。”
“不需要你管。”夫人瞪她。
“怎么不要,我既然进府,就是夫人的人,夫人的事,便是我的事。”那花娘生的楚楚可怜,一番蹙眉,端的是教人心疼。
偏生夫人出身武家,最恨这等姿态的人,推了她一把,“出去!”
哪料,花娘反握着夫人的手,心疼地说道:“你要骂我认,别动手,仔细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