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摇摇欲坠,他重重地跪了下去。
天崩地裂,轰然倒塌。
还未分辨清楚这巨大的悲伤从何而来,又具体是什么,眼泪率先失控地流了出来,一滴滴接连不断坠落,碎在地板上。
四周一片死寂。
春日傍晚,阳光依然热烈,阴影斑驳。
心底无数悲哀漫出,千丝万缕笼住他,细细密密地绞着他,疼得窒息,疼得麻木。
灵魂也仿佛被从体内生生剥离出来,支离破碎。
他面色煞白,冷汗涔涔,保持双膝跪地的姿势,久久僵住。
直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
程与淮通红着眼,缓缓靠上那冰冷的墓碑。
它证明着,一个被他以爱妻之名镌刻其上的深爱之人,曾经从他生命中永远消失。
尽管,他对此全无记忆。
为什么会……全无记忆?
他再次伸出手,微微颤着,轻抚过碑上的“爱妻”二字。
继续往下,指尖蓦地陷入深渊般的凹陷。
爱妻后面那字是:
一点,又一点,再一提……
是氵。
到此而止。
这个字没刻完,只有一个偏旁。
可他好像已经知道了,或者说,已经万分确定,她是谁。
一点、一点,一提。
棱角分明,笔笔锋利,在他心间来来回回地剜,鲜血淋漓。
痛觉回归,剧痛袭来,迅速传到四肢百骸,程与淮用尽全力,紧紧地抱住墓碑,疼得蜷缩起身体。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前所未有的疼痛。
仿佛灵魂正在被撕裂,身体也在一点点地死去。
沉沦,挣扎,嘴唇咬破,他尝到了血的腥味。
许久后,眩晕感有所缓解,程与淮睁开猩红的眼打量周遭,有一瞬的茫然。
这是什么地方?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又是谁?
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某个格外强烈的念头,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必须立刻马上见到她!
黑色车子碾着落日余晖,在空寂蜿蜒的山路上疾驰,两边高大林木齐刷刷倒退。
无数细碎画面在脑中凌乱闪现——
她将买三角梅附赠的月季盆栽转送他,月季名叫家书。
那时候,她给他的,是家书……
她看着他时,总是饱含爱意的眼神,仿佛爱了他很久很久。
以及那些不可言说,反复折磨他,令他欢喜空落狠狠自唾,像真实发生过一样的旖旎梦境……
还有,她斯京的家里只准备了一双男式拖鞋,刚好是他的尺码。
中餐馆那位前后鼻不分又脸盲的老板娘说她那位初恋、前男友姓“陈”,实际上是姓“程”。
老板娘口中不标准的粤语发音,并非他以为的程明朗小名中的“转”,而是“准”。
而她,不止一次弄混过“准”和“淮”。
至于婚戒设计师为什么会告知他丧失了唯一一次的专属定制资格的事也说得通了。
极有可能,他以前就定制过一对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