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大概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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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登门拜访的客人接踵而至,花园旁的停车场再次上演大型豪车展。
程明朗跟在程惠远身边学着招待客人和回礼,忙得分|身乏术。
江稚换了身休闲风格的T恤和半身裙,照例来主院陪老太太喝下午茶,聊天听戏。
今日花厅格外安静,舒宇和章艺晗都不见人影,佣人告知老夫人在书房,让她直接过去。
江稚敲响书房的门,得到允许后走入。
老太太坐在黄花梨木书桌后,戴着老花镜翻看一本厚重的相册,慈爱地笑着朝她招手:“小稚,过来坐。”
江稚坐到她旁边的木椅上,不经意瞥见了相册上的大合照,是黑白照片,即使保存良好,也难掩岁月痕迹。
“这是1938年大年初一,所有程家人的合照。”
老太太指尖轻抚相片,感慨道,“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同年10月25日,A市遭到正面突袭,澄园所在的崇山是破城要塞,为了给城中百姓争取更多逃命机会,当时澄园里的121位程家人,无一后退,死守崇山。
三日后,A市全面沦陷,而程家也几乎全族覆灭。
仅剩程老太爷和族中的两位堂弟,当时他们在南洋谈生意,侥幸躲过一劫,得以保存血脉,重归故土,繁衍生息。
江稚没想到澄园的百年历史里还有这么惨烈的一笔,她出生、成长于和平年代,关于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只从爷爷和外公外婆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
此时看着相片上一张张陌生而坚毅的面孔,她心底生出无数敬意。
“这些年与淮一直致力于找回当年澄园被抢夺,流落到国外的藏品,他说,它们是从程家人手上丢掉的,就该由程家人找回来。”
“对了,”老太太又想起什么,“去年与淮得知有个……好像是北宋年间的古董瓷瓶在瑞典的消息,抽空飞了瑞典好几趟,你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江稚微怔,点点头。
“是的,奶奶。”
“看来真是缘分天注定哪。”老太太笑道,“兜兜转转,还是在瑞典遇上了。”
“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我给你看看与淮的照片。”
他小时候不爱拍照,即使出现在照片里,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江稚一张张看过去,目光猛然顿住,惊喜地问:“这是他妹妹吗?好萌啊!”
小女孩五官精致,和他至少有八成像,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似乎有些不情愿,嘴巴噘着,也没看镜头。
奇怪,怎么从没听说过他有妹妹,程明朗不是说他是独子吗?
“呃,”老太太欲言又止,“这就是……与淮。”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他才三岁,生日当天被他妈妈哄骗着穿上小裙子,只拍了一张照片就赌气跑掉了。
江稚没忍住,笑了,眼眸转了转,生出“坏”心思:“奶奶,我可以把这张照片拍下来吗?”
“当然可以。”
江稚打开手机相机,调整角度,对着某人小时候的女装萌照拍了好几张。
有了把柄在手,他还不任她予取予求?
敲门声响起,佣人出现在门口,说是章老太太来了。
江稚猜测应该是章艺晗的奶奶,难道章艺晗打不过,喊家长了?
两位老闺蜜许久未见,定有说不完的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也不好打扰,便先回南院了。
江稚回到房间,窝进摇椅,捧着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关键字,点击搜索。
近几年来各大博物馆都陆续接收到了程家捐献的文物,而捐赠人那栏,无一例外,只署名了姓氏:程
不只是他,是程家。
是程家的所有人。
江稚将手机息屏,望着窗外出神。
之前她问他,有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当时答的是,一个北宋年间的瓷瓶。
奶奶说,他为了这个瓷瓶,飞了好几次瑞典。
可她知道他目的地,是斯京。
前年冬至,她曾在斯京的街头,见过他。
惊鸿一瞥,擦身而过。
那才是初见。
暮色悄然四合,一抹橘光安静泊在窗沿。
江稚唤醒手机屏幕,在聊天页面缓慢敲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与淮从来没有跟人报备行程的习惯,但她显然是例外:“七点左右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