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婉来啦,随便坐吧。”
明华熙转过身,对着家里的做饭阿姨小声开口道:“王阿姨,这会直接上菜吧。”
元光霁从二楼走下,许婉望向他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震惊。
光霁哥的身体,越发糟糕了。
男人穿着一件松垮的灰色睡衣,衣领空荡荡地挂在那突出的锁骨上。睡裤精致的真丝面料却遮不住底下瘦得惊人的双腿,裤管像是套在竹竿上左右晃荡。
身体的虚弱怎么也藏不住,骨节分明的右手让人看得心惊,透着病态的清瘦。
元光霁面色苍白,眼窝略有些凹陷。原本俊美的五官此刻笼罩着一股沉郁的阴霾,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难掩长期未曾安眠的疲累。
“光霁,今天那位陈主任怎么说?”
明华熙给侄女盛上一碗熬煮好的养生汤,眼神担忧地看向儿子。
元光霁的座位前唯有一小碗白米炖煮的稀粥。
“还是跟之前那些人说的一样。”
他想假装微笑却实在笑不出来,落下的唇角是这些天积攒不住的失望。
“都说查不出来,可能是并发症,只能等自然痊愈,别的什么法子都没有。”
元光霁用勺子舀起一勺稀粥,在嘴里停留好阵子才勉强咽下。
眼见儿子的症状依然没有好转,明华熙也同这些天一样,没了胃口。
许婉担心的眼神止不住。
已经快一个半月了。
她的哥哥元光霁原本是一家米其林餐厅的店主兼主厨。
店里的预约单子都快排到明年,论厨艺,元光霁在青年厨师界也是数一数二。
明家的下一代发展可谓是五花八门,没一个在正道上。
好在家里长辈一个个都很开明,对家里没一个能好好继承公司的接班人的事实也已经看开了。
没办法,许婉的堂姐明理现在各国开巡回画展,堂哥元光霁打小就坚定去学厨,一学就是二十来年。
她爸作为明家长子毅然决然让小孩随母姓,明家第三代唯一有着从商想法的许婉在自己归国创业的血赔千万后,也被发配去华光当前台小妹。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可一个半月前,堂哥从S市考察店面归来,却在回老宅聚会的路上遇到了对面酒驾超速逆行,发生车祸。
送去医院抢救后,虽然他的身体因为车辆配备的及时避险装置及时发动,没出现太大的问题。
可住院后,元光霁吃着家里阿姨送来的饭菜,却怎么也没尝出菜里的味道。
不是丧失了对咸淡的区分。
而是一丝饭菜的味道都不能品尝出来。
那一刻,元光霁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味同嚼蜡。
进食仿佛是一场酷刑,除了麻木地感知到有食物进入食道,其他什么东西都无从感知。
味觉的消失像是一个信号,连带着他从前引以为傲的嗅觉也一同消失。
车祸术后第一次进食,元光霁强忍着不适勉强吃下的第一顿非流食饭菜。
没到两个小时,胃部强烈的不适让他吐了个昏天黑地。
除了稀粥,元光霁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一米八七的个子仅凭一日两晚白米粥又如何能撑起。
明华熙抹着泪,安排好人脉带着儿子找到H市最权威的主治医生,却始终找不到解决办法。
每一位医生都告诉他,味觉的消失是一个非常复杂生理现象。
就像一些病毒性流行性感冒的患者也会出现临时的味觉障碍,常规味觉发生改变亦或者丧失都是非常正常的。
元光霁的味觉消失既然是出现于车祸之后,那么极有可能是由于一些神经上的并发症引起,病灶难以查询,治疗的方法目前也没什么好的手段,只能等待他自然痊愈。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月。
等到了餐厅闭店歇业,等到了二三十位国内外神经科、口腔科的专家医师,等到了元光霁的厌食症愈发严重。
等到了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体重瘦下了三十多斤,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
可元光霁失去的味觉依然没有回来。
一同回不来的,还有他的少年气盛。
胃是一种情绪器官。
这段时间元光霁精神上的痛苦和失去味觉后的厌食症并发反刍,让曾经的他变得阴郁暴躁,同曾经年纪轻轻就拿到厨界金奖的他截然不同。
家中所有人对他的关心都被拒之门外,除了帮忙找更多的医生,没有一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