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大卸八块》“这个,真、真的是船!……
“给我。”戎火的脚步不停,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我来抱她。”
夕同简顿了一下。他没有放手反而把之芙又往上抱了抱,也语气平淡地说:“不用,我来就行了。”
“你、不行。”戎火坚持,他表情认真,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这些话,大概会委婉一些。但说这话的人是戎火,是学不会陆地人的“委婉”的戎火,脑海中词汇量也不多的戎火。他看了看夕同简的手臂,伸出手说,“力气,不行。”
夕同简再一次掠过戎火的手臂,几乎要被他的直白气笑了,虽然知道戎火大概或许可能是好意,但在一个人的未婚妻面前说对方不行并且要求照顾他的未婚妻,这和明晃晃地在他面前卖茶勾引他的女朋友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可能或许大概,他也不是好意。
别以为他不知道!戎火戎淼两兄妹背地里悄悄勾引之芙这件事……而且,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他们俩觉得他是渣男,配不上之芙,还特别看不惯他对之芙的冷眼……
什么渣男,真正欺骗感情的渣女明明其实是之芙才对……
在情敌的殷勤下,夕同简头一次有些憋屈地感谢起了自己的健身习惯,不为别的,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天天坐在研究室搞研究的宅男,现在可能就真的没有力气抱之芙了。
“我抱得动。”夕同简直视着戎火,微微抬起下巴,“这是我的未婚妻,交给别人来照顾,我也不放心。”
然而戎火也毫不避忌地直视着他,说:“现在不是了。”顿了顿又补充,“你说的。”
——他的眼睛里没有挑衅的意思,像是只是在冷静地称述一个事实。
然而就是这样,才更令人火大。
夕同简意识到是之前他跟之芙说的话被戎火听到了,一时之间脸上的微笑也有点维持不住了。
他冷冷地反驳了回去:“这只是我和之芙之间的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有矛盾,也只是他和她之间的事情,外人不适合插手。
“更何况,”他话锋一转,“抱着人,也不适合用匕首吧。”
他这句话说得倒是在理。戎火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终于放弃,转身越过他脚步快速地走向前方。
他们即使说着话也没有停下脚步,毕竟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身后的严雾提着灯,忽然说了一声:“夕老师,您看。”
夕同简抱着之芙,视线顺着她的视线往上方看去,视线定格在石壁上方的壁画上。
虽然之前戎火就已经像他们描述过这些壁画的样子,但亲眼目睹比想象中还要令人震撼。
一整面的壁画泛着焦黄的颜色,上面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灰,像是几千年的岁月具象化后覆盖在上面的一层轻纱,壁画尺寸巨大到吓人,让人难以想象以前没有工具的人是怎么画下这么巨大的壁画的。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石壁的中段,石壁上的小人乘着船在汪洋大海上航行,有几个画面详细绘画出小人的脸和动作,夕同简扫过小人身上穿的衣服,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他指向小人的脖颈处,语速飞快地询问戎淼:“这是你们的项链?”
画面上的小人穿着简单的衣服,很明显是简化过的,但所有人都脖颈上都画了一根线,看起来像是项链,只不过不太明显。
如果不是夕同简提出来,这些线条很容易被忽视。戎淼也愣了一下,仔细地看了看,片刻后非常肯定地道:“对,就是银币项链。”
只有海岛上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项链,虽然看不到隐藏在小人衣服下的项链上挂着什么,但想来也是“船费”了。
“所以……”
“所以这上面的人,都是我们的祖先了?”戎淼先一步接话,她从严雾的手里拿过提灯,走到石壁旁边,用提灯照亮了上面的一个个小人,“怪不得……”
怪不得,陆地上没有跟他们一样的信仰和传说,陆地上的人也不知道这些项链的用处。
“所以那个传说是真的……”戎淼喃喃,“原来是真的……”
夕同简心说难道你自己并不相信“祂”吗?
或许是夕同简的表情太明显了,戎淼说:“我只是,唉,我只是被你们陆地人的唯物主义影响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别的论证,还以为……”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脚步声变得更近了,夕同简示意严雾拿密封袋上去刮了一些粉末留作实验用,随后众人没有过多停留,跟着戎火继续往里走。
随着脚步深入,之前戎火描述过的壁画也逐渐映入眼帘,就像是跟随画面中的小人一起经历了流离和逃亡,画面最初,小人遇到了洪水和天灾后逃到了海上,见过了漂泊后找到了这座岛屿,他们走进山洞……
严雾忍不住问:“这画上的人,就是从天灾中活下来的,海岛人的祖先吗?”
“……”
这是显而易见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严雾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问:“那、那……画这幅画的人,他也是从天灾里逃出来的吗?他是一个人完成这幅画的吗?”
壁画里的故事逐渐往前。
漂浮在海上的小人终于找到了这座海岛,上岛时它的周围明显还有不少的同伴。但随着画面进入到山洞的部分时候,它身边的人变少了很多。
然后就是令人心惊的黑色。
后面的画都消失了,像是被风沙抹去了,又像是那冥冥之中的书写者不允许后来人窥探。
画面终止在小人们进入山洞时。一直到最后,才陡然出现了终局的画面。
一个黑色的小人躺在地上,陷入了梦乡。他的头顶出现了一片白色,似乎在隐预天国。小人的灵魂从他的身上漂了起来,变成了白色的灵魂的样子,正走向前方。
严雾的声音干得发硬:“如果,他是一个人完成了这幅画,那最后……他去了哪里?”
看着这些画作,似乎能想象到在几千年前的黑暗中,有个人类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在漆黑而安静的石壁间静静地作画。整个海岛上除了同伴的尸体之外再无他物,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勾勒出这一笔一划的?
他有没有想过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看到这幅画?画面上的人类在此后的几千年里一直静默在黑暗中,在每一个呼吸间静静地等待着一群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观察者。
这样想着,仿佛有一种宿命似的东西指引着他们来到了此地。
所以……画作里的人最后去了哪里?
“他是不是,像是他画的那样,登上了神明的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