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日子,破衣烂衫的,谁能想到有今天?”
隔壁的王婆子咂着嘴,语气里满是艳羡。
“可不是嘛!人家都搬到川州府大地方去了!听说那宅子气派着呢!”
“有个秀才老爷当叔叔,以后指不定还有大造化!”
有人接口道,语气里带着点酸溜溜的感叹。
那些曾经暗地里笑话过李大河家穷酸的人,此刻也只能唏嘘。
谁能想到,这破落户竟能一飞冲天?
李大江家同样门庭若市。
沾亲带故的族人们,借着拜年的由头,络绎不绝地涌来。
堂屋里炭火烧得旺,男人们围坐一圈,话题的中心自然是李修远。
“修远侄儿如今可是咱们宗族头一份的体面!秀才相公!”
一位胡子花白的族老慢悠悠捋着胡子,语气郑重:“算算日子,再熬两年,就该秋闱大比了!”
“宗亲在此,也莫要忘了他们一家。”
“开春后,派几个得力族人去川州府探望探望!”
“要是修远真的中了,那到时候,咱们整个上水村,连带着十里八乡,脸上都有光!”
“那可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听说在州府里,修远还时常参加那些个诗会文会,结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读书人。”
“这前程啊,不可限量!”
消息灵通些的,便压低声音透露着“内幕”,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老族长忽然神色一厉,肃然道:“务必严令族人,休得打着修远的名头在外头行不义勾当,给他拖后腿!”
他目光如炬,沉声喝道:“若叫我知晓谁敢做下龌龊勾当,玷污了他的仕途,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正是正是!”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里屋,女眷们同样热闹。
妯娌们磕着瓜子,聊着闲话,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坐在陈桂花身边、安静娴雅的李娥身上瞟。
如今的李娥,落落大方,言谈举止间再无当初的怯懦。
那份在州府熏陶出的从容气度,让几个原本还存着点比较心思的年轻媳妇都自惭形秽起来。
“桂花嫂子,可真是好福气!”
“瞧瞧娥丫头,出落得跟朵花儿似的,又是在州府见过大世面的。”
“这亲事,怕是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吧?”
一位远房堂婶笑着打趣,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是啊是啊,”另一位婶子立刻接话,带着几分热切。
“我娘家表姐那村,有个后生,家里开着铺子,人又本分,年纪正相当……”
陈桂花脸上挂着得体又疏离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李娥的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头:“婶子们的心意我领了。”
“只是这孩子,我和她爹都想着,年纪还小,不急,想再在身边多留两年。”
“州府那边事儿也多,过阵子还得回去帮衬她堂哥呢。”
她语气温和,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
如今李家不同往日,女儿的亲事自然要精挑细选,慢慢相看。
在座的都是人精,听她这么一说,便都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
心里却都明白,这李家的闺女,如今是真成了凤凰,非梧桐不栖了。
上水村的年,在李家骤然显赫的故事里,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处处洋溢着羡慕与议论。
而远在川州府的李宅,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没有络绎不绝的拜年客需要应酬,一家人乐得清闲自在。
今日研究新吃食,明日做新点心。
整个年里,顾笙李倩都将厨房霸占了。
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讨论,那份自在闲适,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整个李家,就李修远偶尔白天出门。
赴个同窗诗会,或是与州府学政、文友雅聚一番。
日子就在锅碗瓢盆的叮当脆响和暖融融的烟火气里慢悠悠淌过。
年味渐淡,离别的时刻终究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