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的台阶。
一级、一级。
青石阶上蜿蜒着粘稠的血痕,猩红。从妖市的入口,一直盘旋至最深处的祭坛。
陈榆茗的靴底碾过早已干涸的血渍,发出细微的黏腻声响。
横纵的死尸。
一道、一道。
小妖们的残躯堆积如山,有的还维持着死前惊恐的表情,有的则连头颅都不知滚落何处。
他们的血浸透了妖市的每一寸土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腥锈味。
陈榆茗面无表情地踩过一具具尸体。
他早已习惯。
他早已麻木。
他又望见——
缺了半张脸的猫妖还攥着糖人,断了角的羊童蜷在母亲空荡荡的怀抱里。
血太多了,太多了。
多到漫过他的靴面,在青砖缝里凝成黑色的溪。
他在哪呢?
他不在现实。
可鬼是不会做梦的。
鬼怎么会做梦呢?
只是这些画面他记了百年——
他不想忘。
他不敢忘。
就要越过妖市的大门,他的脚步却突然顿住。
血泊中,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指尖还勾着一串未送出去的平安符。
啊是养育他的大娘。
陈榆茗缓缓蹲下身,捧起那只冰冷的手。
他还记得,小时候调皮摔断了脚,是大娘连夜背着他去求药,一边哭一边骂他不知轻重。
而现在,她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内脏流了一地,眼睛却还睁着,仿佛在等谁回来。
真傻。
他沉默地合上她的眼。
明明这一切,重复了千万遍。
他起身。
越过大娘的尸体,便再没什么能让他停下。
妖市尽头,火光吞噬着残垣。
热浪扭曲了空气,将满地的血映成滚烫的金红。
她站在那里。
素白的衣袍浸透了血,桃木剑尖滴落的血珠连成线。
脚边滚落着龟婆婆的头颅,苍老的唇还维持着最后一声“大人”的口型。
陈榆茗望着她。
望着她空洞的眼。
望着她诡异的笑。
桃木剑直指他的咽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