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粉饰太平,说:“刚到。”
都是人精,惯会见风使舵,相互对视一眼,犯不着弄僵局面。
都笑着打哈哈,“我说闻少今天怎么老是心不在焉,原来是心里惦记着嫂子没来啊。”
见沈棠面色平静,闻祈也悄悄松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的牌,转移话题地问,“陪我玩一把?”
沈棠不会玩牌,但闻祈邀请,也没有不玩的道理。
她凭着感觉随便出牌,几场下来,就将面前筹码输掉一半。
闻祈多抽了两根烟,看得出来心情有些焦躁。
沈棠适时将牌推给他,“你玩吧,屋里有点闷我出去透口气。”
室内没开窗,浓郁的香水味混杂着酒水烟气,确实闷得人大脑发晕。
闻祈没拦着,只是说:“早点回来。”
“好。”
绕过屏风,拉开门,潮湿的空气扑进鼻尖,混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沈棠关上门,隔绝里面的烟酒香水气。
外面雨下的断断续续,沈棠在一扇半开的窗前站定。
电话像是故意挑好了时间似的响起来。
打过来的是沈屿,沈棠名义上的弟弟。
她摁下接听,“怎么了吗?”
“阿姐,爹地出差回来了。”沈屿犹豫着措辞,“已经看到报纸了,闻大哥的事……爹地发了好大的火。”
细雨丝丝缕缕斜飘入室,浓韫夜色像猛兽一样,似乎能将人的情绪全部吞没。
从一周前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起,沈棠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她这趟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闻沈两家的婚约早在祖辈就定下。
只是这两年闻家换了主事人,粤港澳三地的生意越做越大,一跃成为新晋首富,相反沈家却在生意场上连连失意,市值跌了又跌。
衡量在两家之间的秤杆彻底失衡,正好这时沈棠大学毕业,工作刚刚稳定,沈家便再次提起当年的婚约,企图通过联姻来挽救当下困局。
闻家那边倒也守诺,闻祈和沈棠就这样以结婚为目的相处了起来。
一直到两个月前,才刚刚确定的恋爱关系。
“今夜连小阿姐都被骂了,”沈屿正处于变声期,介于沙哑和青涩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不放心的意味,“阿姐你今晚回来的时候可千万一定要小心啊。”
他们的父亲沈默山,将联姻当作救命稻草,早就说过让沈棠无论如何也要死死抓住闻祈。
如今公然闹出这样的绯闻,无疑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所以,会发火并不奇怪。
沈棠深吸了口气,说:“嗯,知道了。”
见沈棠的情绪出奇地平静,电话里沈屿又嘱咐了几句,才不放心地挂断。
页面停留三十秒后,手机自动熄屏。
沈棠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会儿,连廊外的池塘里,睡莲花瓣儿被雨水浇的一颤一颤,芭蕉轻垂,“滴滴答答”的雨声落在檐角,顺着玻璃缓慢地往下滑。
闻祈忘不掉秦舒然,可沈棠又何曾想联姻?
豪门世家间的联姻美事,于她而言不过是从一个牢笼里,跳进另一个牢笼里。
至于她的意见和自由,一点都不重要。
沈棠轻叹一口气,准备回去。
目光却在侧身时猛然停住——
在庄园外停车位里一众五花八门豪车里,一辆挂着粤港澳三地车牌的劳斯莱斯显得低调又惹眼。
无声无息地停在庄园外,周身一片黑寂。
早蝉在低矮灌木小声鸣叫,沈棠无端地又想起那个车里的男人。
当时车里光线太暗,但也不难看出男人应当是皮相极好的,戴着金丝眼镜儒雅斯文,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雅贵重,甚至连助人为乐都不用亲自动手。
男人始终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却像个拥有谜团的磁石,吸引着人忍不住去猜。
视线停留了会儿,隔着雨帘,几秒后,又缓慢收回。
细雨飘进窗户,落在沈棠脚尖,她后退了两步,想要把窗户一起关上。
抬手间,却不可避免地闻到袖间残留的一丝檀香味,应该是在车上盖着毛毯时不小心留下的。
檀香里卷着淡淡燃烧的香火气,温萦淡然。沈棠猜测他应该是信佛。
港区这个地界儿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有名的风水大师一卦难求,沈默山当时也是因为大师说沈棠的八字好,能旺家宅,利于他做生意,才决定收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