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裕言含笑“嗯”了声。
金龙帐外细烟袅袅,帐内,一双眼睛睁着,不知在看什么。下一瞬帘帐被掀开,一女子跪在帐外,“陛下,该喝药了。”
出声之人是三皇子的生母,郑贵妃。
皇帝坐起身,“今日怎得是你来?”
女子微微一笑,上了妆的眼尾微挑,朱唇轻启:“回皇上,皇后娘娘头疾又犯了,是以臣妾过来。”
皇帝微微颔首,“放着吧。”
“陛下,药凉了,便不好了。”
她语气柔柔的,这些年似乎一直如此。
床上的人语气冷了下来,“朕让你放着。”
郑贵妃走近了些,“陛下病了,神志不清了。”
她将舀了药的汤匙递到皇帝嘴边,却被一只手大力拂开。
皇帝盯着面前的女人,“放肆!来人!”
郑贵妃柔顺的眼神忽得抬起,“陛下,您叫得再大声,怕是也没有人会来了。”
“你要谋反?!”
“臣妾只是觉得,您在这个位置坐得太久了。久到被磨灭了情感,只剩下猜忌。不累么?”
“陛下,看看晏儿吧,他亦是您的孩子。”
“好大的胆子!”
郑贵妃没有心思再拖下去,“太子联合定远侯意图谋反,三皇子楚旻晏携禁卫军前来救驾。您若肯认,臣妾就送您去行宫颐养天年。您若神志不清,臣妾亦有别的法子。”
“朕轻信小人,竟中了你们的咳……”皇帝猛地咳嗽起来,他浑身一软,跌在床上。
郑贵妃含着笑,转身拨了拨炉灰,又取出一张明黄的卷轴。
“这卷轴捏在手心,原来是这么个滋味。”
她把东西递到皇帝手里,“陛下,您老了。禅位吧。玉玺在哪呢?”
皇帝被郑贵妃扶着起身,迎着贵妃期待的目光,他将卷上名字划掉,颤颤巍巍又添了三字。
贵妃笑容淡了,她盯着皇帝,“这就是您的答案?”
“三皇子无才无德,不配……”他话未说完,面前寒光一闪,贵妃身侧那名太监手拿匕首刺来。
电光火石间,皇帝往边上避开,因惯性摔倒在地,呛出一口血来。
眼看那太监又要扑来,下一瞬一道箭矢穿空而过,钉穿了那太监的脖颈,鲜血染红了地面。
一阵风掀过,带动床帷。
“陛下!”
皇帝被匆匆赶到的来喜扶起。
贵妃心中惊骇,朝殿外看去,只见一女子手里拎着一名太监,一手扶着刀柄站在殿外,身后是黑压压的士兵。
关元英手一松,那太监连滚带爬朝她过来,“贵妃娘娘,不好了,定远军杀进来了。”
郑贵妃自知中计,身形晃了下,缓缓闭上眼。就在关元英手下的人要靠近的一瞬间,她猛地从死去的太监手里夺过匕首,朝皇帝刺去。刀刃“铮”得一声撞击,匕首坠地。
贵妃跌在地上,头上的步摇轻晃,映出寒光。她被人架住,拖了出去。
关元英看向皇帝,见他被来喜扶着,面色蜡黄,胸膛剧烈起伏。
她行礼,“微臣救驾来迟。”
皇帝笑了声,语气难得染上一抹玩笑,“你也知道,你若再晚来一步,朕这条小命就悬了。”
“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报复朕呢?“
关元英待要请罪,被皇帝打断动作。一名亲卫将香炉端来,“夫人,这香有毒。”
关元英目光变得锐利,“熄了端下去,传太医!”
天还未亮,宫内一片死寂,殿外黑压压跪满了人。千镜滢跪在屋中。皇帝摆摆手,让人赐座。他看着他这位儿媳,发觉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好好看她。
“你可曾怨朕?”
千镜滢看着皇帝,“儿臣不敢。”
皇帝笑了声,吩咐来喜,“扶朕起来。”
“你怨朕,也是应该……朕猜忌了定远候半辈子,如今要死了,倒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这身子,其实是一点点熬坏的。被权势熬着,被宫里的勾心斗角熬着,焚膏继晷,昼夜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