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并非上策。”
千镜滢点点头,“我明白了。”她语气有些低落,但也知自己不该为难他人。
“天色不早,殿下早些休息。”
离了暖阁,屋外是寒风,扑面而来,渗入骨缝。
若是以往,千镜滢就想赖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如今却觉得,阁中的暖太浮,世人只见瑶台琼宇,玉髓金燎,却未见殿下枯骨堆叠,终不过镜花水月。
不如这外面的寒风来得实在,这冷她实实在在受了,却觉得心安。有一瞬间千镜滢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阿娘总说,若能把她接过去,宁愿在边关吃沙子,也不愿回京了。
使臣到底是走了,互市的建议被采纳,几经商议,皇帝又派了官员赶往边境。
因为皇后千秋宴之事,千镜滢协宫中女官里里外外接连筹办了快三个月,尤其是临近宴会那几日,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从灯笼摆放到桌椅布置,宴上菜品到宾客名单,上下里外,都要确保无一疏漏。
她前脚忙完,刚一回去,御膳房正将拟定的菜单呈上。
天杀的,她自己都还没用饭!千镜滢在心里哀嚎一声,面上却半分不显。
在外人眼里,太子妃只端坐在椅上,手里拿着菜单审阅。
那首领太监正在底下恭恭敬敬候着,忽觉一股凉意渗来,将屋外透进来的那股热意退去几分。下一瞬,身侧一道绣着蟒纹的袍角自余光掠过,他脊背直了几分,正要行礼,却被楚裕言眼神打断了动作。
头顶一道视线不冷不热扫了他一眼,魏德贤脊背微僵,忙不迭思忖自己是有何处做的不妥惹得主子不高兴。
下一瞬耳边传来一声纸页翻动,他想到什么,就要开口,却被楚裕言眼神打断。他一低头,飞快带着身后的人退了出去。
黑压压的人作潮水退散,堂内亮了几分。千镜滢如有所感的抬起头,见是楚裕言过来。她先是一愣,又侧身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到几个匆忙的背影。
千镜滢下意识“诶”了一声,这才想起行礼,正站起身,一只手将她拖住,那头传来声音,“不必。”
千镜滢又看了眼外面,见楚裕言正拿着那本册子翻阅,问他:“你都把人叫走了,我一会事情交代给谁听?”
楚裕言把那本册子放下,“先用膳。”
千镜滢听到这三个字,来了些许精神,跟着楚裕言出去。
膳间,楚裕言见千镜滢难得的有些有气无力。她这些时日清减了许多。
楚裕言把碗筷放下。
千镜滢听到动静,明显愣了一下,也跟着把手里银箸放下。
楚裕言问:“吃不下?”
千镜滢摇摇头,又点点头,嘟囔了一声。楚裕言未听清是有点累还是有点热。
她垂着眼睫,若是有狐狸有只耳朵,此刻应当是耷拉下来了。
鬼使神差的,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却在手将要抬起的一瞬间,克制住了。
“晚间会有女官来协助你,若是累了,用完膳便回去歇着。”
千镜滢听了这一声,目光先是一亮,又想到什么,蔫了回去,“怕是不成。”
千秋宴本是坤仪重典,懈怠不得。交给旁人,她不放心。
“不会有事。”
只四个字,却够让人心定。
楚裕言在宫里长大,这种宴会对他来说已是驾轻就熟。
千镜滢听出他话外的意思,猜到楚裕言是要替她。眼睛一亮,凑近了些,“这么好?可若是让人发现……”
楚裕言一句话打断她思虑,“不会。用膳吧。”
心里压着的事被楚裕言料理干净,千镜滢当即觉得胃口大开。楚裕言正将筷子拿起,余光见什么东西掠向盘中,不出多时,半只闷酥鲫鱼被风卷残云了个干净。
他眉眼间不自觉化开些许笑意。
*
“皇祖母。”冯宣月福身行礼。不知是否是衣裳的缘故,衬得整个人愈发消瘦。此刻垂着眼睫。
柔弱,易控。
太后招了招手,“来,月儿,到哀家身边来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冯宣月摇摇头,“皇祖母身体可还安好?”
“一切都好,不必记挂。你放心,如今皇帝气头上,这些委屈都是暂时的,等风头过去。皇祖母向圣上提,封你做郡主。”
“多谢皇祖母。”
太后转了转玉扳指,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她轻轻拍了拍冯宣月的手,“过几日是皇后的千秋宴。时间过的真是快。上回元宵宴的事不成,哀家在一旁看着,也是着急。只是男欢女爱,强求不来。”
冯宣月红了眼眶,“月儿求皇祖母成全。”
“好孩子,委屈你了。见你伤心难过,比剜皇祖母的心还疼。可如今要向圣上请旨赐婚怕是不易。哀家也不愿见千家女得意。”
“你若执意想嫁,也不是全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