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依稀可见到他清冷的眉眼,染上一层烟火气。又似有一层雾,用最清冷的泉水氤氲而生,可凑近了,底下是翻涌的漩涡,将冷水卷上来,只可远观。
千镜滢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若是楚裕言赘来侯府,二人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远离宫里那些框框条条,君臣之道。也没有女官们眼睛盯着,时时告诫。
最后她还是把脑中不合时宜的想法给剔了出去,“今夜的事若是传到那二位耳朵里,少不了一顿教训。”
楚裕言将面条端出锅。千镜滢闻着香味,目光不自觉亮了几分。
面条是用晚上剩下的鸡汤做底,淋了热油,同蕈子鸡肉丝一道煮。
冒着热气,琥珀色的汤底,闻着极鲜。
她夹了一筷子,吹凉了塞进嘴里,两只眼都弯了起来,心道:当真灶头锅下死,做鬼也风流。
楚裕言看出她在想什么,道:“母后要训斥,祸不到你身上。”
千镜滢已经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好好吃!”
楚裕言见小狐狸腮帮子鼓鼓的,两只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吃得津津有味,眼睛里半分戒备也无。
千镜滢风卷残云了大半碗,又问:“你还会做饭呢?”
楚裕言轻轻“嗯”了一声。
千镜滢吃完,正要起身,一只手拉住她。千镜滢回过头,觉得唇角有些痒。
她唇角染了油渍,楚裕言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一点一点,轻轻擦拭着。
他身子前倾着,二人离近了,千镜滢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羽睫,眼尾的那颗小痣。
他忽然抬起目光,双目对视,千镜滢脸一热,率先错开了目光,面前的人收回手。她下意识看向那方浅云的锦帕,上面沾了一抹淡淡的红。
是少女的唇脂。
走出膳房,铺面而来的是冰冷的风,把膳房内带出来的烟火气吹散了。
天气转凉,千镜滢估摸着要下雪了。她悄悄瞥了眼身侧的人,见楚裕言仪态如常,仿佛感觉不到冷一般。
千镜滢忍不住调戏他,她头正身直,小声搭话,“殿下以前给旁人下过厨吗?”
楚裕言微微侧目,见她两颊通红,“无。”
“那殿下只给我一个人做过饭?我是特别的那个?”
本以为楚裕言会否认,却不想他将她拉近了些,拢了拢她身上那领兔毛披风,“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千镜滢目光怔住,直愣愣看着他,楚裕言目光不闪不避,正和她对上。
风停了。天空飘下几点雪来,落在人肩上,沾了温度,又化开。
千镜滢没忍住,问:“殿下,你也会有私情吗?”
“人皆有私。”
“哦。”千镜滢收回视线,她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楚裕言道:“下雪了,回去吧。”
第二日是个晴天,清早,一行人动身回去。
临行前,关元英抓着千镜滢的手,“既然回去了,便别想着家里,好好过。”
千镜滢点点头,千门山也道:“我乖女儿懂事了,来日阿父请了恩典,一月许入宫看你一次。”
“好。你们保重身子。”
千镜滢上了车舆,悄悄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往后张望。被千门山发现,瞪了一眼。千镜滢连忙将帘放下。
千镜滢回去,第二日入宫见驾谢恩,回奏归省之事。皇帝又赐下一些人参灵芝,彩缎金银。叮嘱了几句,放人回去。
她途中恰巧碰上楚裕言。
楚裕言将那里鹤氅从朝颜手里接过,替千镜滢披上。千镜滢弯了弯眉眼,“你怎么来了?”
“顺路。”
等到离得远了,千镜滢终于问:“下毒和爆炸的事,父皇准备怎么处置?”
楚裕言伸手替她理下额前碎发,“冯家垄断盐铁、漕运等经济命脉,父皇忌惮着,并不好下手,只能敲山震虎。”
千镜滢道:“我说父皇今日怎么赐下一堆东西,心里便有不祥的预感。”
原来是在安抚。
她又问:“不只是这个原因?”
楚裕言没说话。
千镜滢心中猜测又证实了几分,至少外戚和皇帝利益一致,都希望楚裕言上位。皇帝仍忌惮着定远侯府,不愿这么快失去牵制的工具。
她能理解,但还是觉得心寒。
她抿了抿唇,问楚裕言,“那你呢?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