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分钟过后——
我打开地下室的抽屉,翻找到几片阵痛药片塞到嘴里,扫了一眼桌面,顺手拿起扎入桌板的尼。泊。尔弯刀,刀刃还粘带着暗红干涸的血痂,我没在意,朝着二楼走去。
我推开门,这房间的布置我很熟悉。绕过障碍物后坐在床头,我的动作很轻,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可五条悟还是被惊醒了,月色被窗帘遮挡,漆黑的夜里,眼眸清明的注视着我那张尽显疲倦冷漠的脸。
我在想,我们应该说点什么。
来致敬这位神子最后的夜晚。
“我曾读过这么一本书,书中说旁观他人不幸与苦难者才是恶魔。你这种亲友健在,身体健康的人,会为他人的不幸而感同身受落泪?会站在上帝视角旁观批判他人的人生吗?”
香子临死前在我耳边不停的喃喃“要活下去,哪怕带着怨恨和痛苦也要活下去”这似乎化为了一种无形的诅咒,因为我确实很痛苦的活着。
刀锋戳破柔软的枕芯,抵在他脸侧,倒映着那抹美到惊心动魄的蓝。
我猜过他会吐出什么狗屎台词。
“我爱你”“我想要你”
或者更糟糕的那句“我想了解全部的你”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张口而出的却是:“你对我产生厌倦的情绪了?”
想从神明的眼中隐藏罪恶那般,我遮住他的双眼。
“那倒没有。”
五条悟很喜欢干一件事,他会在睡醒的时候偷偷把手指一根根塞进我的指缝中,以为我没有发现,并为此窃喜,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我很清楚他不能拯救我,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很少和人提及过去,悟君,你是第二个,让我想想故事该从哪里开始……”
松开弯刀,我思索片刻道:“从这里开始吧。悟肯定晓得人都是妈妈生的这个道理,即便我姐姐那种怪物也是胎生动物,至于她为什么会被遗弃啊,这就不清楚了,可她才是一切的原罪。”
七岁前,我每年的夏天都是在福利院度过。
宿舍是不到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那里有股说不出的霉味。摆着上下层的交叠木床,男孩女孩都有,大家像蟹肉罐头一般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孩子们蜷缩在床上盖着被褥,热汗弄湿了床单。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难以入眠。
在这里生存需要看人脸色,哭闹的孩子会被没收晚饭,说错话会被罚站,如果惹护工们不高兴,就会被关禁闭室,那是个窄的膝盖都没法蜷起来,如同棺材的小屋。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察觉到她那看似完美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恶劣心思。在物资紧缺的时期,那群孩子却甘愿节省口粮讨好她。
可她转手就把食物喂给野狗,看着孩童失望的模样却笑得比谁都开心。就连那带着得逞意味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格外有诱惑力。
她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喜欢她?那时姐姐和我还不是共用白塬姓氏的亲人。
募捐得来的钱她会偷偷扣掉三分之二,买很多漂亮的花装点宿舍,和这会儿门口种的月季差不多。
悟脸上多了丝笑意,他说:“听起来像一对冤家,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我看了他一眼,意识到有些事实得说清楚。
“她在孤儿院挑拨离间,带头孤立我,致使我被领养家庭两次退回。”
悟:“……”
“为报复,我把她吃回扣的事儿捅出去,她也被院长扣下了。”
那天她被留下训话,铁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她眼里的光碎成了渣,和我当年被孤立时一模一样。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她身上那些越来越严重的伤口,总是失约的父母,半夜钻进房里的老鼠,还有孩子们对她越来越狂热的态度。
她变得形销骨立,害怕阴雨天到来。雨水的霉味顺着窗户钻入宿舍,她像一条濒死的蛇,拖着硌人的骨架钻入我的被窝,和钻进她被窝的老鼠如出一辙。
她紧紧地搂着我,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名字,偶尔发出渗人的笑声混着我的名字,宛如魔咒般在潮湿的雨夜里伴我入眠。
某天,在孤儿们中流传起在神龛附近看到烟花会变得幸福的传闻。
我们偷偷攒了很多钱,树荫下,孩子们商量着逃跑的路线。她神神秘秘将一张车票塞入我掌心,悄悄地说:“我们一起去获得幸福吧,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