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郎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壁画已经裂开了,从墙面中心一点蔓延到了整副壁画之上,此刻上头只余下祥云、天宫,又哪有天女呢?
屋内的老和尚念着经,睁开眼看见那副毁掉的壁画,他既不言也不语,只是眼神里带着诸多的怅惘、无奈和释然。
“你知道些什么吧,和尚。”
丹恒看向他,从一开始,这副壁画和这个和尚,两者之间就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
他看着丹恒,两双眼睛相对视,和尚此刻不再闪躲,只是长叹一声,一如既往地说出那句话:“如梦亦如幻,应作如是观。痛苦是短暂的,唯有我佛长存,从那座宝塔里走出来,我也就只剩下了行尸走肉。”
究竟是被痛苦度化难,还是勘破天女的诱惑难?他来此之时也是个书生,也是个像孟瑜州一样心存善念的人,却也难逃那金甲巨人的逼迫,同行十二人,唯他一人皈依佛门,自此与壁画长相守,而当年的天女,也许早就不记得他了。
看着这副让他苦痛二十余年的壁画被破坏,他盘腿而坐,神色安详,念起了往生经文,那从壁画里走出来的天女们像是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茫然无措地打量着一切,又状若羞耻,遮掩住自己,只从余光里瞥视这个世界的一切。
燕赤霞施诀,不过,也许是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原因,还没恢复好,念了三辩咒文也没唤出阴差来,他挠挠头,这么多阴魂可经不起等待。
“要不我来?”
丹恒心念一动,看向燕赤霞,他也好奇得紧,这往世轮回的鬼门关有何奇特的?
燕赤霞也不啰嗦,教起了丹恒来,他只当龙君虽然天生神通,但是召阴这种事情还是太小了,没必要,何况这也是个简单的事情,地下的人谁不给龙君面子?起码阴兵肯定是能唤来的。
依照着燕赤霞的教导,丹恒双手掐诀,话未至一半,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鬼门关拔地而起,散发着浓浓阴气,左右两边全都立着猛鬼雕塑,狰狞的气息扑面而来。
丹恒看了两眼,心里也有些可惜,当着面,不太好拍照,这鬼门关与地府也与仙舟的十王司有些相似,不过这里是真真切切地管理人死后之事,十八层地狱勾连,有因果报应一说。
此刻,两扇巨门发出轰然大开,只见领头二鬼,两者皆戴着高帽,一者上书一见生财,一者上书天下太平,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身后跟着不少阴差管事,此刻一开门,看见丹恒,都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不知这位大人召见,是有何要事?”
黑无常与白无常拱手一问,他在地府巡视,一般情况下感受到请召,都是随便扯一两个阴差了事,今天这个不一样,那力量直达九幽地府,不去都是不给面子。
因此这才借着鬼门关赶来,刚好斥了一队阴差撑个场面。
丹恒可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的法诀用起来的确是应心得手啊,随处一使,来了这么多阴差,此刻听着黑白无常的询问,他指了指角落里众多天女,她们甚至都挨挨挤挤到庙外头去了,要不是鬼魂状态四处叠加,估计这庙里庙外能挤出去上百的天女来。
“我在这庙宇之内发现一壁画,其内拘役上百女子魂魄,以此残害行人,如今壁画已毁,这些魂魄无处可归,只能求诸位将其收拢了。”
燕赤霞言,地府有一奇物生死簿,可晓天下人生死过往,这些人即使被困顿百年,生死簿内也应该能查到消息,到了真正的地府,有罪的审查,无罪的轮回,一碗孟婆汤,忘记此前的哀痛,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结果。
这么说起来,也于持明族的轮回很是相似,忘记前世一切过往,蜕鳞转生,以此抵御残伤、垢染、嗔恚、无记、他化的侵蚀。
黑白无常扫视一眼,这庙宇里除了几个昏迷不醒的书生,便只有那个念诵往生经的和尚,至于丹恒身后的一人一猫一妖,他们选择性略过。
“是,大人。”
他们应了一声,随即招招手,后头一队的阴差便将勾魂锁链缠绕到了她们的身上,这些被非法羁押了百年的魂魄没有随着时间堕化为恶鬼,并且因为被利用的缘故,魂魄脆弱,怕是稍微受点力就会破碎。
这些阴差也不敢冒进,用往常粗暴的方式拘魂,只能一个个上手拘束住她们,再一个个将她们带入鬼门关。
丹恒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直到黑白无常行完一礼,又沉默恭敬地关闭了阴阳两界的连通之门。
“这间事情就算完了?”
燕赤霞嘟囔两句,不过也是,就是一个画壁而已,还剩个装神弄鬼的老和尚留在这里,不过估计他也要坐化了。
至于地上昏迷不醒的书生,醒来之后估计会大病一场,那些选择和天女欢好的人被吸取了生气,肯定得苍老不少,年纪轻轻就像是年过半百的模样,救不了救不了。
“应该算完了吧?不过到底也不知道这个壁画是谁做的,又为什么留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想传道?”
听完了故事全程的王六郎也大为震撼,用型鞭笞到人不得不皈依佛门,这真的就算是度化?那群天女说不定也无辜,可能是枉死的年轻貌美的少女,便因为长的好看,被人认定是有罪,要到这里头来赎罪。
丹恒摇头,他不知道,他只觉得,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思维从不相通,与其纠结这些,不如快刀斩乱麻,趁着这群八卦且传谣的书生醒来之前,他们还是早些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