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禁军统领恭恭敬敬地在少年面前抱拳,“请回宫吧。”
两个禁军侍卫从背后走来,准备扶起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少年。然而就在他们碰到这个少年的那一刻,他忽地抬起眸。
那个瞬间,有一线刃光在少年漆黑的眼眸里流闪而过,下一刹那他猛地伸出手,抽出了禁军统领的佩刀!
“铮”一声,刀刃出鞘的声音刺破雨幕,所有禁军侍卫都在同时警戒他发起攻击,可是少年反手握着刀刃,狠狠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一柄长刀贯穿了他的肩头,像是一束荆棘穿透了这个少年。
剧烈的疼痛带来了一刹那的清醒,少年双手握着刀刃把长刀从身体里拔出来,刀尖擦过飞溅的血珠与雨水,平齐着削断了禁军统领手里的铃铛。
瓢泼的大雨里,哗啦啦的水声如瀑,少年踩着血走到禁军统领的面前,捡起那个破碎的铃铛,扔在他下意识摊开的颤抖的双手里。
“我不杀你。”面前的少年淡淡地说,“带着这东西和你的人回去面见母妃,顺便替我传一句话。”
“我不会回去了。”他轻声说,歪着头,一字一句,“从这一刻起,当今、往后,我都不会再回去,除非我死的那一日。”
“现在滚吧。”他说。
禁军统领跌跌撞撞地带着手下逃远了。在他的背后,少年转过身走了几步,忽地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刀松开了,重重地砸进积水之中。
他的身体轻轻歪了一下,倒在遍地的血泊里,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黑暗如潮水吞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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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火绒亮起在黑暗里。
点亮火绒的女孩提着一盏灯,把手里捧着的火光放进灯盏里,轻轻一吹,灯火的光变得亮了些,在她明净而剔透的眼瞳里跳跃。
已经是后半夜了。
处理完南乞内部叛徒的事之后,云渺搭乘马车回到了三皇子府。回来的时候府里亮着灯,管事毕恭毕敬地在门口迎接,可是谢止渊并没有回来。
以前这家伙也经常彻夜不回来,所以云渺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她披着一件外袍坐在临窗的案前,点着一盏流淌着烛光的琉璃灯,在灯下握着笔填写一本账簿。
一身黑色劲装的洛小九时不时从外面往返而来,抱刀立在窗外低声对云渺说话。
云渺安排了不同的人手护送客人们离开望月楼,每位客人安全抵达住所以后,对应的人手传递消息回来,洛小九就会向云渺汇报客人的情况。
此刻长长一串名单上已经勾上了大多数。到后半夜的时候,唯有一个名字没有勾上:淮西船业的大掌柜江云德。
云渺还记得那个胖胖的富商老头。他是个表面和蔼大方、实则锱铢必较的人,在谈生意时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等到后半夜,这个人的消息还是没有传来。云渺有点困了,决定明日再等。
她打着呵欠,收拾好账簿和名单,提着灯走到床边,换了件柔软的粉白色云纹边大袖宽袍,卸了满头金簪和黄金的桃花,钻进织锦软被以后吹灭了灯。
黑暗之中,她闭着眼听了一会儿,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谢止渊还没有回来。
也许是因为被他陪着睡了好多次,这个少年不在身边的时候,云渺居然有点睡不着了。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底下,闷着头想了会儿。
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才睡不着的。
她只是因为没有人陪着睡,所以突然有点不习惯而已。
就这么在被子里翻来滚去好一会儿,她又坐起来,伸手挑了挑灯芯,在黑暗之中点亮了烛火。
“噗呲”一声,火光亮起的同时,外面忽然传来很轻的一声推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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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推门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守在府门口的管事醒了。
“殿下?”管事低声喊了一句,匆匆跑出去点灯。
深夜时分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推门进来的少年把一件浸透了血的外袍扔到管事手里,垂在额前的发梢上沾着的水珠滴答地坠落,映在半明半暗的光芒里,辨认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