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泼雨水洒在屋檐下,溅起一团明亮的水光。
从昨夜起就开始下雨,清晨时分雨停了片刻,到了这时又开始细密地下。这段日子天气乍暖,满城花树开了大半,窗外一棵杏花盛放,纷纷如雪。
云渺坐在窗边低头看一张信笺,一瓣沾着水的花落在她的发间。她抬起眸,看见洒在窗台上的雨点,从案几前探身过去,伸手去拉上窗帘挡雨。
刚伸出手去够,背后忽然有人倾身过来,越过她,轻轻帮她合上了窗。
“你醒来了?”云渺没回头,把正在读的信笺收了收,悄悄拢进大袖底下。
背后的少年披着一件氅衣,欠身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拨一下她的头发,从发间捻走那一瓣沾着水的落花。
“你在偷看我的信。”他懒洋洋地说。
“你为什么总是知道我在干什么?”云渺简直不理解,回过头瞪着他,“你刚才根本就没有往这里看……”
“我就是知道。”
大约是刚睡醒,他还有些困倦,稍稍打着哈欠,伸出一只手轻轻提了下她的后领,把正在往旁边躲的女孩抓回来,好像捉住一只试图逃跑的小猫,“不许跑。”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再挣扎也没什么用了。云渺不情不愿地被他拎着回来,从袖子底下摸出一封信,放在他摊开在面前的手掌心。
信笺放在他手里了,摊开来的掌心却不动,面前的少年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她。
云渺轻哼一声,只好把一双大袖都放在他的手心上方,抖了抖,藏在袖子里的一大叠信笺哗啦啦地倒出来,散落了一地,全部堆在地板上,摞成小山一样的纸堆。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把这么多信都藏进袖子里的,这副场景简直像是她把这个反派少年给扫荡一空了。
“你居然偷看了这么多。”这次连谢止渊都觉得有点惊讶,又感到有点好笑,取过一封信拆开,撑着一只手在案几边,懒洋洋地读着,头也不抬地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你在计划杀中间人‘蒲柳先生’。”云渺不大高兴地回答,“以冷白舟那个小孩为诱饵,望月楼里已经布置好了为他准备的陷阱。”
中间人“蒲柳先生”是皇太子的江湖马甲。这时候,这个反派少年还不知道自己的皇兄就是自己在江湖上最大的对手,设计在望月楼里的局既是为了杀死他,也是为了试探出他的真实身份。
“看来‘蒲柳先生’已经到了。”坐在案几边的少年读完信笺,转头扫了一眼窗外,“他们应该还在找冷白舟所在的位置。”
“我不喜欢你计划着杀人的样子。”云渺低哼一声,“最最讨厌了。”
“你似乎总是很关心别人。”谢止渊又拆开一张信笺,取过一支笔,拢了拢垂落的大袖,低着头,回复一封信。
“我当然关心别人!”云渺恼火地说,“我关心每一个你计划要杀的人。。。。。。”
话未说完,她忽地被扣住双腕抓过去,案几边的少年把她拉近到面前,低下头,靠近她的唇:“阿渺,最好不要乱说话。”
“倘若你哪句话让我不高兴了。。。。。。”
他微笑着,用指尖轻轻压在她柔软的唇上,按下一抹娇嫩的小小印记,温柔而蛊惑,像是绽放在黑暗里的血色罂粟花,“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还真是很容易不高兴。”云渺气恼地回击他,努力偏开头躲开他,他却忽地松了手,主动放开了她。
“我可以不杀‘蒲柳先生’,本来这个人对我而言也无关要紧,设这个局是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淡淡地说,“你替我完成这件事,我就不动手杀人。”
“但是计划还会照旧进行。我的师父会亲自来望月楼杀‘蒲柳先生’。”
案几边的少年又取来一封信,慢吞吞地拆开,“你见过他,知道他的武功。‘蒲柳先生’能不能从他手里活下来,就不是我能关心的了。”
谢止渊的师父是北司内侍监余照恩。云渺还记得很早以前谢止渊为了救她接了这个人一掌,因此受了很重的伤。连这个反派少年也抵抗不了的人,大概是全书战力天花板的人物了。
但是读过原著的云渺知道主角一定可以从这个人手里活下来。
她意识到这个反派少年在向她妥协,他答应不亲自对主角动手,其实已经是一次让步。虽然这次让步只是因为对此刻的他来说,这个江湖上的中间人构不成任何威胁。反派的目的并不在江湖纷争,而在朝堂夺权。
“成交。”她点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这是望月楼午宴的宾客名单。”谢止渊转过头,递给她一张信笺,“七日前你以我的名义递出了请柬,接下来你将会是这场宴会的主人。”
“那你要去做什么?”云渺问。
“我有别的事要做。”谢止渊随意地一句话带过。
“江湖上不只我一个中间人,这些人和其他中间人也有很多合作。”
他支起手肘撑在案几上,低着头继续回信,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但是在这场宴会过后,他们唯一的合作者只能是我。”
云渺眨眨眼:“这要怎么做到?”
“这是你要做的事。”案几边的少年歪过头看她,“阿渺,你已经答应我了。”
云渺警惕地看他一会儿。总觉得这家伙似乎在试探她什么。可是他究竟在试探什么,她却不太能确定。于是她更加警觉地后退了一步。
“还有一件事。”身侧的少年伸手把她抓回来,迫使她坐在自己旁边,“南乞帮内出卖我的位置的人,我知道是谁了。”
“谁?”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