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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碾过落满花的宫道,溅起一片片细碎的花瓣。
马车外掌灯的管事与夹城门口的侍卫递过话,得到放行的许可,指挥着车座上的车夫沿着夹城的复道赶车,往南边的三皇子府邸而去。
“你居然安排了马车。”摇摇晃晃的马车厢里,靠在车厢壁上的少年轻声说,仍然闭着眼,声音很虚弱。
身上的伤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盖着一件厚厚的大氅,陷在氅衣里的少年像个堆积在角落的雪人。
“其实我是因为怀疑你要干什么坏事,所以悄悄派管事赶马车过来跟着。”
云渺小声回答,“不过既然管事赶车过来接你算是立了功,你是不是就不用辞退他了?”
“你似乎在我面前玩收拢人心这种手段。”
他慢吞吞地说,“我手下的人似乎一个个被你贿赂过去了。”
“那也是因为你总是靠威胁和暴力来收服人,所以根本没有人真正追随你。”
云渺轻哼,扭过头看他,“谢止渊,你这种办法到最后只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被所有人背弃的野心家,”
她哼道,“最后都会死得很惨的。”
“死得很惨就很惨吧。那也没办法。威慑和杀人的手段是最快建立威信的方式,来不及一个个去争取人心了。”
他笑了笑,轻声说,“毕竟我快要没有时间了。”
“你到底在急着做什么?”
云渺看着他,“从认识你开始就在忙个不停……”
“忙着杀人啊。”他轻笑着说,睁开眼,望着她,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线刀刃般的光。
“为了实现一个愿望,不惜杀死很多很多的人。”
“反正都是要下地狱的,”
他轻声说,一字一句,“那就在下地狱之前,双手沾满鲜血吧。”
“我是个自私的人。”
他轻轻笑着,“冷血,残忍,自负,野心过大,恶贯满盈,视人命如草芥。总而言之,比你想得要可怕得多。”
他又闭上眼,“所以不要对我太好,你会后悔的。”
“谢止渊!”云渺被他这段话气得咬牙切齿,攥了一下拳头,简直想跟他打架。
攥紧的拳头几乎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她怔了一下。靠在车厢壁上的少年低垂着头,轻轻闭着眼,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说着自己恶贯满盈的人,睡着的样子却像个干净温柔的少年,在她面前完全不设防,脆弱易碎得如同埋在雪地里的半透明的瓷器。
这时候倘若她想杀死他,只要把他手里的刀取过来,对着他的心口轻轻扎进去,他就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她甚至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是想要她这么做的。
握成拳的手动了一下,慢慢松开了,落下去,替昏睡过去的少年拉起滑落的氅衣,轻轻地盖在他沾着血的外袍上面。昏睡的少年完全没有知觉,感觉不到她的动作,纤而密的眼睫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睡梦之中仍然感觉到疼痛。
身侧的女孩凑到他的耳边,悄声对他说:“谢止渊,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管事,”她抬起头,掀开一线车帘,问在马车外掌灯的管事,“那片风铃地附近,以前是不是死过什么人?”
“夫人是想问有关殿下的事吗?”
管事犹豫了一下,有点不敢开口,“殿下不会让我说的。。。。。。”
“他已经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的。”云渺侧过脸看向身边睡熟的少年。
柔软乌黑的额发垂下来,微微遮住少年挺拔而好看的侧颜,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一晃一晃。她试着戳了戳他的手心,没有任何反应。
“在殿下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在宫外失踪过十数日,回来时被一个江湖刺客所劫持。。。。。。”
管事回忆着,“宫城里的人都说,那是某个被灭门的江湖门派里的最后一人,他潜入宫城是来刺杀圣上的,因为正是圣上下令覆灭了他的宗门。。。。。。”
“具体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清楚。但是最后的结果是那个人在风铃地附近被乱箭射死,三殿下一个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宣布他亲手杀死了刺客。”
“因为这件事,”管事说,“圣上第一次赞许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