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年轻轻扯了下嘴角,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偏要嘲弄般的笑一下,“地上脏。你不是想要用我垫着么。”
“你闭嘴。”她十分干脆地从荷包里抓出什么东西塞进他口中,堵住了他的嘴。
猝不及防间,他微微怔了一下,尝到甜的味道,意识到那是一块糖。因为没有力气咬开那块糖,只能含在嘴里等它化开,这个少年没办法开口说话了。
居然被一块糖堵住了,他几乎有点被气笑了。垂落的指尖动了一下,被她攥着手指压下去。
“现在是你不许乱动。”
她哼了一声,低着头,解开他的衣襟,帮他包扎伤口,“死了的话我是不会帮你收尸的。”
指尖触碰到他伤口上浓烈的血,她下意识地微微打了个寒战,又听见他闭着眼轻声说:“你居然会主动做这种事。”
“又不是第一次了。”她低哼道,“某人总是抱怨我很麻烦,明明你才是最麻烦的。动不动就受伤,麻烦得要命,最令人讨厌了。”
“要不是掉下来的时候你让我垫着,算我欠你一点人情……”
她小声说,“我才舍不得把这么好的伤药给你用。”
这么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着,她给他包扎完那道最严重的箭伤,然后把他扶起来坐在自己面前,让他轻轻靠在自己的肩头,双手环绕过他的腰身,又去检查他身上的其它伤口。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个少年又弄得自己满身是伤,血浸得他的外袍上都是血腥气。
女孩皱着漂亮的鼻尖,十分不满的模样,一边替他包扎一边骂骂咧咧。靠在她肩头的少年垂着头,无声地笑了一下,嘴角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空气里变得安静。头顶上方的金色流星雨还在挥挥洒洒,如同一场碎金的细闪的雨。云渺侧过脸,看见靠在她肩头的少年闭着眼,因为疼痛而不住颤抖的眼睫覆下去,渐渐地不再动了,仿佛安静地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护住他垂着的脑袋,担心那些坠落下来的细小碎石砸到他。
在睡梦中的少年头发柔软,她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有点喜欢这种舒服的触感,想起他平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趁着这个机会又悄悄摸了几下,占便宜似的,简直像趁着什么容易炸毛的小老虎睡觉的时候撸一把毛。
因为暗戳戳有点紧张又有点高兴,她没留意到在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时候,少年的呼吸变得急促了点。
许久后,伤口慢慢地都止住了血,少年的心跳声变得平稳,终于渐渐恢复了力气。垂落的指尖动了一下,掌心翻过来撑了一下地面,靠在她怀里的少年睁开眼睛,额头抵着她的肩窝,很轻地咳嗽几声,缓缓坐起来。
“走吧。”他站起身,回头,“前面就是出口了。”
结果面前的女孩却坐着不动。
少年有些迷茫地歪了下头,看见她仰起脸,望着他,伸出双手,十分骄横的模样:“抱我。”
“没有鞋子。”她认真地说,“地上脏,不想走路。”
“大小姐,你是报复我么?”
他轻轻地笑起来,“好记仇啊。”
这样说着,这个少年温顺地弯下身,难得乖巧而毫无攻击性,让她双手勾着自己的脖子,然后把她打横抱进怀里。
“现在你是我的牛马。”她哼哼。
面前的少年似乎忍耐了一下,强行克制住了反唇相讥的想法,轻扯了下嘴角,答:“好。”
“虽然本小姐刚才救了你一命,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好说话。”
她歪着头,在他的怀里看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少年一簇纤长的眼睫,“你欠我一份伤药,但我也欠你一点人情,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
“非要再把你弄哭一次才习惯么?”
他懒洋洋地说,“要不我们再试试看?”
她干脆利落地把右手腕上的袖里箭抵在他胸口,稍稍避开他受伤的那个位置,然后冲他抬起下巴:“现在是我在威胁你了。”
两个人就这么吵着架走了一路。
头顶上方是赤金色的光芒,如一瀑碎金倾泻下来。抱着她的少年踩过满地瓦砾石块,沿着通道一步步向上,穿过绘满壁画的石壁之间,抵达了尽头的那间停棺的墓室。
一束流银般的月光自上方石缝间跌落,投洒在正下方的棺椁里。站在墓室口的少年偏过头,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前方的棺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泼洒的月光溅起水珠般的辉。
“啊。”他轻声说,“原来什么都没有。”
云渺早就已经知道这个答案。她在他的怀里仰起脸,看见少年低垂了眼眸,纤而密的睫毛遮住了极淡的眸光,眼底有什么很深的情绪沉落,仿佛大雾弥漫。
“谢止渊。”她轻轻喊他的名字,“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