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耳,多说几句,我爱听。”郑獬脸上笑容灿烂,也只有这个时候,陈允渡看上才不像山巅冷雪,带着几分松风明月的年少之感。
陈允渡:“多亏郑兄替我解围。”
“八个字,加上‘多谢’二字,足足十个字。”郑獬道,“妙!待我回去拿绢帛录下,让匠师裱起来悬于正堂中,叫当世一眼就能瞧见。”
冯京,字当世。三人同一届一甲三人,关系密切和睦,不失为为皇祐元年一段佳话。
陈允渡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他不是很能理解冯京和郑獬乐此不疲以他言较劲。
郑獬:“这还不够,末了再题一句‘照泓言’才好……以后你若是被人围了,只管叫为兄便是。”
陈允渡:“你要做何?”
“没什么,”郑獬大笑着道,“只不过为兄豁出这张老脸帮你,你日后将自己印鉴借为兄一用便是。”
光是他裱起来有什么用,盖上陈允渡的印鉴才真有信服力呢。
他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脸上笑容灿烂,陈允渡瞥了一眼高台,又看了一眼还在笑的郑獬,刚准备说话,一道声音响起在两人身后。
“陈卿和郑卿言笑晏晏,朕亦十分好奇,不如说出来一道乐否?”
郑獬:“……”
陈允渡:“陛下。”
皇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一甩袖袍,走回上首坐下。
郑獬欲哭无泪,慢慢挪移自己的脚步,但又不敢太过招摇引人注目,直接在陈允渡身后站定,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陈允渡快速低声说了句话:“陛下并非针对你,郑兄莫慌。”
郑獬看着陈允渡的肩背,顿时一阵安心从心底而生,托了陈允渡的福,他头一次站在这么靠前的位置,视野开阔是开阔,就是离陛下忒近了些……等等,刚刚照泓说陛下并非针对他,难不成指的是自己?
郑獬在心中为陈允渡点了根蜡。
朝会上的皇帝与亭台中的宛如两人。后汀院的陛下会为私情所牵肠,但御座关乎大宋及千万生民,他冷静自持,一件件处理着各方传递上来的消息,在做出抉择时,下意识地看向陈允渡。
“陈卿有何话说?”
陈允渡也是能将公私分开的人,分析利弊一如既往言简却直击要害,皇帝时而思索时而颔首,场面一派君臣亲厚。
众官员瞧在眼底,心中有了答案。
看来昨日陈大人晚归并非是惹怒天颜,说不准只是官家找他有些事需要解决呢。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与陈大人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待朝会接近尾声,辰时没能及时在陈允渡面前刷脸的臣子纷纷摩拳擦掌,只待官家一声令下,便上前与陈允渡结个善缘。
“若无人有事禀报,今日便议到此处,”皇帝说的口干舌燥,他轻咳一声,“众卿退下吧。陈爱卿,你留下。”
准备上前的众官:“?”
还来?
但皇帝站着不动,显然是要等陈允渡一道走。众官员悻悻摸了摸鼻子,麻溜地向皇帝行礼后,三两退出了大堂。
“看来陈大人还是颇得圣心。陛下接连召见,说不准是有什么要事嘱托给他。我有一个侄儿在户部做事,往后可要告诫他多跟在陈大人身后学着点。”
“合该如此,陈大人年少有为,想来那些传言不可信。”
“说起来昨日我就好奇了,陈大人刚从相州回来,怎么那么快就传言失去圣心,今日想来,说不准有人刻意造谣生事。”
张洙是唯一一个没有动的人。
第186章转机“如今君之所在,便是吾心。”……
耳畔的话语像一根根的针,用力地戳在他的胸口。
凭什么?他都听从了父亲的话与堂姊打好了招呼,为什么官家还与陈允渡关系这般密切?
“陛下——”张洙胸口的火越少越大,他握紧了拳头,紧紧地看着上首那个人。
明明那个人在姐姐面前,还会亲切地让他不必拘泥世俗礼仪,直接称呼他为“姐夫”。可现在为什么又要一而再、再而三站在陈允渡身边,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打张家的脸?
“张洙,朕与陈卿有话商议,”皇帝道,“若无旁的事,你先回去。”
“陛下,他可是——”
“退下!”皇帝声音冷了几分,“你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吗?”
皇帝的怒音在殿内回转,一时间,宫女和太监纷纷俯首下拜,“陛下息怒。”
陈允渡也跟着一道俯首:“陛下,正事要紧。”
张洙几乎在皇帝刚呵斥完便麻溜地跪在地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心中后知后觉地弥漫上悔意,自己当真被一时气恼冲昏了头脑,竟不管不顾地找君主要说法。他颤抖着嘴唇道:“陛下,臣知错。”
“看你在堂姊的份上……”皇帝深吸一口气,挥了挥袖,“只罚你禁足半个月。退下吧。”
张洙仍在后怕,听闻责罚,连忙叩首,“臣叩谢陛下。”
皇帝不再看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