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后,护院终于能问出盘桓在自己心头的疑问,“大娘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许栀和也说不清自己要做什么,她只是凭借着自己的一种直觉来此,她踏出脚步,向着寂静无人的街道看了去。
清辉下的石板大街一眼能望到头,只有零星几个更夫和走动行人,虽有动感,却更显冷清。
护院站在她身后眺望,十分惊讶,“那是郎君……真是奇了,大娘子怎么知道郎君现在这个时候会回来?”
许栀和也看见了道路上孤影的陈允渡,后者抬眸,两人视线在月光中相撞。
现在的陈允渡看上去有一点颓丧,带着玉石碎裂的脆弱感。许栀和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顿了顿,偏头看向旁边的护院,“去让人准备热水。”
护院迟钝地指了指自己,又看向没被点名的其他两人,最后稀里糊涂地应下,离开时还有点茫然。
陈允渡的步幅并不大,但走到许栀和的身边,并没有用太久。
见到许栀和的一刹那,他收敛了身上淡淡的疲惫和倦意,露出温柔的笑,“怎么在外面站着?”
他向来不会将官场的喜怒哀带回家中。
“来外面吹风。”许栀和回答。
陈允渡又笑了一声,笑声清越,昆山玉碎。
“那现在,可吹够了?”
“差不多,”许栀和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你吃过没有?”
陈允渡在不让她担心的“吃过了”和实话实说的“没吃”中徘徊,最后选择如实相告,“还没有。”
许栀和:“今日你得封赏,我特意叫人备了一桌酒菜,不过你迟迟未归,我们已经吃了。”
陈允渡边走边听她说话,仿佛这样,满身尘埃都能消散。
“好吃吗?”
“自然,两位厨娘特意准备的,签盘兔色泽红亮油润,边缘微焦,一上桌便被分食一空,若不是我眼疾手快,说不准一块都抢不着,他们啊,活像是好些日子没吃饭一样。”许栀和用略带夸张的语气道。
陈允渡:“签盘兔是吗?等过段时间不忙了,我去向两位厨娘拜师。”
许栀和微怔,旋即道:“那你可要想好了,两位厨娘说她们先当年的大厨师傅学了两年才掌握了火候,后来离开师门,这道菜便是出师之菜。”
陈允渡道:“我虽不算绝顶聪明之人,但当不会比厨娘愚笨。两年时间,博你一笑,倒也不亏。”
许栀和的步子一顿,一秒后才恢复正常。
“虽然我们吃过了,但我特意让人给你留了一份,”许栀和说,“不过现在八成冷了,我叫人给你热一热,你先去沐浴。”
陈允渡一一应下,任许栀和安排。
等沐浴完毕,换了身正装,陈允渡才松缓过来。
他随意用布巾擦了擦自己散落的墨发,而后随其披在身后,烟青色的长袍微微曳地,走动时,拂动地面上初生的草芽。
腰封比寻常正装宽松些许,主要是为了舒服。
许栀和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发梢还滴着水,让他坐下后取了布巾,帮他擦拭。
陈允渡像是被人定住,瞬间不再动弹,直到许栀和道:“你呆坐着作甚,你吃你的,我擦我的……还是说我力道大了?”
“没有,”陈允渡道,“刚刚好。”
许栀和将他发丝擦得半干就松开手,坐在陈允渡的对面看他吃饭。
陈允渡将手边的汤往许栀和的方向推了推,后者摇了摇头,“你喝,我喝过了。”
他便不再说话,安静地吃饭。
许栀和双手托腮,看着他速度不慢却依旧保持着优雅斯文地吃饭,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享受。她心中堆压了很多问题想要问出口,比如今日得封为什么不见他脸上的喜色,又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还没吃饭?
话在喉头酝酿,许栀和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不过现在能看着他在家吃饭,就已经足够了。没升官没关系,就算被贬也没关系,只要人好好的就行。她现在赚的银钱她和陈允渡还有悦悦加起来,一家人挥霍十辈子都用不完,若是觉得官场太苦,不如一家人寻个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定居。
汤匙放回碗中的清脆碰撞声唤回了许栀和的神游天外。
“吃完了?这么快?”许栀和不察时光流淌,下意识道。
陈允渡静默了一瞬,离他们一丈远的丫鬟踟蹰道:“大娘子……快一盏茶时间了,主君还等了你一会儿,见你没反应才……”
许栀和一本正经道:“……我走神了。”
看出来了,丫鬟心道。
毕竟刚坐下没一会儿,您的眼神就虚虚落在远处的花圃上,连带着姿势都没变过……也不知道你手现在酸不酸。
丫鬟心中闪过一大段话,脸上却是善解人意的笑:“大娘子,主君,你们先去安寝吧,剩下这些奴婢收拾。”
许栀和颔首,“有劳。”
回到房中,许栀和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沐,她朝陈允渡道:“你明日还需早起,先休息吧。今日吃了酒水,我去沐浴。”
陈允渡解衣裳的手顿住。
“那我走啦,早点休息,无需给我留灯。”许栀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