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和说:“哎……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哦对对对,梅丰羽的信。”
她伸手在书案上摸来摸去,陈允渡探手越过她,拿起桌面上还没拆开的信封,“这个吗?”
“对。”许栀和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沿着边缘将信上的封漆撕开,取出里面米色的纸张,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陈允渡不慌不忙地看着许栀和的侧颜,对纸张毫无兴趣。
一共三张纸,许栀和看得很快。
陈允渡勾起她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清淡道:“上面写了什么?”
“梅丰羽说新年来汴京向你道贺,还说你父母兄嫂也要同来。”许栀和用一句话概括了三张纸的内容。
上面除了这两件主要事情,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宛溪见闻,不过大多是从府上小厮那儿听到的,他被梅佐拘在家中出不了门。
陈允渡考中的消息对梅丰羽来说可谓大旱之人的久旱逢甘霖,梅丰羽已经记不清上次无需早起读书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了。
许栀和说完,将纸递给他。
陈允渡抬眸,顺着她展开的动作将纸面上的内容读完。
“前两日他兄长梅佐也寄了一封信给梅公,”陈允渡说,“朝中有空缺,宛溪老宅那边推荐丰羽走荫补入仕的路子。梅公没答应,举彦兄长也没答应,最难得的是,他自己也没有同意。”
荫补入仕虽然能够谋得一官半职,但和自己讲求科举正统性的风气不一致,入仕之后也有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冷板凳要坐。梅尧臣自己就是荫补,知道其中的辛苦。
难得就难得在梅丰羽能自己想明白。
许栀和:“梅丰羽大抵是不想辜负自己三年寒窗吧。对了,你书房有不少书册,上面写了你的手记,我挑些晴好的日子晒过,留给他看?”
陈允渡对这些都无所谓,他说:“随你。”
许栀和做出决定,伸手在陈允渡圈住自己腰的胳膊上用力拍了一下,“放开,我去一趟书房。”
“这么急?”陈允渡不松,含糊道,“明年呢。”
他话音刚落,安安静静躺在摇篮里面的悦悦突然发出声响。
许栀和转头看向他,陈允渡伸手摸了摸鼻尖,松开她站起身。
悦悦原先还只是一声软糯的哼唧,等翻过身来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是谁后,转动的黑眼珠停顿了一瞬,下一刻便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别哭,别哭,”陈允渡熟练地晃着她,“你娘亲在旁边呢。”
没听懂的悦悦继续哭号。
“……”
陈允渡看了一眼许栀和,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这才是我平时所熟知的悦悦。
许栀和颇为新奇,她看了一眼任劳任怨的陈允渡,又看了一眼无规律抽噎的悦悦,正色说:“没想到陈问渔还有两幅面孔呢。要不要我过来抱抱?”
“不用。”陈允渡说。
“真的不用?”许栀和说,“别逞强。”
陈允渡鼻腔里发出一声浅浅的哼声,快到许栀和以为那是自己的幻听。
“悦姐。”陈允渡低唤了几声。
许栀和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开始以为陈允渡说的是“悦姐儿”这样熟稔的叫法,后来仔细一听,才发现陈允渡很认真地在喊“姐”。
这算什么?我管你叫姐,你管我叫爹?
许栀和的脸色越来越复杂。
但效果亦十分明显,在陈允渡说完“悦姐,别吵着娘亲”后,襁褓中丁点儿大的小人像是听明白了他说的话,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渡弟,给你面子”的神韵。
陈允渡哄完孩子,看向旁边笑弯了腰的许栀和,佯装镇定道:“看她年纪小,给她这个面子。”
许栀和还是在笑。
陈允渡耳廓忽地变动通红,他声线飘忽不定,“我也不想啊,但是她只吃这一套,我能怎么办?”
许栀和:“原来小陈大人这么好说话。”
她故意学着工部同僚的喊法。
陈允渡红着耳朵收下了这个称呼,眼神一如既往的纵容,“你慢点儿笑,担心把自己呛咳嗽了,上次不就是,还没长教训?”
……
年关附近,憋闷了一整个深秋和冬日的许栀和终于得了两位郎中的首肯,被批准可以随意上街活动了。
刚知道消息的许栀和表现得很镇定,让原先还想着劝说许栀和的方梨拔剑四顾心茫然,于是默默收了自己的唠叨,同时略带几分欣慰。
姑娘啊,终于没那么心心念念出去玩了。
距离新岁不足五日,霞光落到屋檐檐角,折射着前夜刚下的雪弧光。门庭有丫鬟小厮正在洒扫、除尘。
许栀和用着早饭。今日的早饭是赤豆桂花糖粥,配着新磨的豆浆,份量不大,但胜在精致。
方梨用拨浪鼓逗着悦悦,口中的话确实对许栀和说的,“朱雀门这边的东西可真贵,还好现在有钱了。姑娘,晚上想喝什么汤?”
许栀和口中还有甜糯的糖粥,闻言只能含糊地看着她:“有什么汤?”
她发言含糊,方梨不费劲地听懂,她想了想说:“乌鸡蜜枣汤?茯苓猪骨汤?还是鱼汤?不过这两日不太好弄,毕竟前天夜里下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