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陈设“多变通。”
正在哼小曲中年男人见到王维熙朝着许栀和告状,偏头嗤笑:“多大的人了,遇到了事只能找人哭,哪有半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质。”
王维熙瞪他:“你管我?”
中年男人还准备说什么,许栀和掀开帘子,朝他淡淡望了一眼,对王维熙说:“别搭理。”
王维熙走在许栀和的身侧,遮挡了来自中年男人粘腻、令人生厌的眼神,“姑娘,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都记下了。”
“对,”许栀和说,“对付这样的流氓,你跟他讲道理是说不通的。”
铺子沿街而建,以单层木构建筑为主,灰瓦覆顶,檐角飞挑。门面以竹编垂帘或素色布幔半遮,悬朱漆木牌题写“食肆”字样,檐下展着蓝底白边酒旗。
外面的陈设是最近新添置的,他照着许栀和交给他的图纸一布置,房屋顿时气派了不少。当时挑选时特意寻的二层楼,现在两层用上,在外城一带颇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推门进去,里面还空空落落,上一任主家搬的干净,连酒柜都没能留下一栋,许栀和从袖中拿出了量绳,这是一种类似于卷尺的器具,用来测算房屋面积很方便。
堂中分前后两院,前院待客,后院厨余,宽三丈二尺,长四丈,从上面往下看趋近于方形。
没有柜台,许栀和就随意在地上铺了纸笔,按照自己的构想初步将每个地方需要摆放什么简要在纸上画明。她沾了墨水,现在纸上沿着边廓线画了一个方向,在下端开一角示意正门方位。旋即按照堂中布局将其切割成前后两个堂口,前堂为散座区,入门设雕花木栏,上面可采购一批陶盆放置时令花卉,或者应时节放些物件——正好过两日就是端午,可采艾蒿放在一旁,待到九月九重阳,悬一束茱萸。
许栀和边画边写,王维熙也铺了一张纸,在旁边提笔速记。
王维熙字写快了的时候,那字形怕是只有他自己能认出来,许栀和刚开始还会瞧一眼他在笔杆子动个不停在写什么,后来随了他的便,自顾着自说。反正他有听不懂的地方,会立刻停下来询问清楚。
就好比这时候,王维熙咬着笔杆苦恼问:“端午艾蒿,重阳茱萸,那其他时节呢?”
“春日垂柳、桃花、杏花皆可,夏日清荷,秋日茂菊,冬日梅花……有什么插什么就是了。”许栀和说,“多变通。”
王维熙明白了许栀和的意思,他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哦。
他想到了春日漫山遍野的蓝色小花,花束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藏在绿叶藤蔓之间,生长时间也长,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花开又花谢,今日出城的时候他还瞧见了。照着姑娘的标准,这样不引人注目的小花说不准也能派上用场。
雕花木栏后面设柜台,后面置一栋博古架,上面放着酒坛茶罐、青瓷酒注权当装点。柜台旁边预留一处空间,放竹编食盒供外带,散座初设六桌,三桌四方三桌圆形,四角放圆形木凳,以供随时添座。西墙悬长画,绘渔樵耕读图;东墙挂桦木价目牌,朱砂笔书“两素一荤配饭十文钱一份”。
许栀和结合了潘楼的布局和后世常见的样式,尽可能说的简单易懂,让王维熙和方梨两个人能毫不费力地听明白。
木梯之上是二楼,区别于一楼的散座,二楼沿用常见的雅间设置——说是雅间,许栀和心中觉得和常规酒楼中的“雅”还是有区别的,没有舞姬乐伶,只是将大的区域划分成若干个小隔间,以蔺草席隔断。
粗略一算,许栀和将需要的木器统计出来,另起了一张白纸罗列,并详细注明所需东西的尺寸大小。
王维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栀和,不错眼地盯着她瞧,眼神像是在说:还有什么是姑娘你不会的吗?
她心中想的极快,但一笔一画勾勒到纸面上又是另一回事,等全部东西画完,她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后腰,等墨迹干透,拢成一摞交给王维熙。
“明日你和方梨一道去刘家木坊,”她说,“她知道怎么走。”
王维熙郑重将这一沓纸收好,又看了一眼稍显疲惫的许栀和,询问:“姑娘,要不你和方梨姐姐先回去吧,我将铺子前面打扫一下,晚些独自去去码头,要是秋儿掌柜到了,我引着她们过去。”
许栀和本想推脱自己还能坚持,但肩背上的酸疼难以忍受,她略一犹豫,朝着两人点头。
出门时,她正好撞见摆摊写讼状的中年男人正在扒着窗户朝着里面望,见许栀和发现了自己,做贼心虚般移开了眼神,不一会儿,消失在窗口,快到像是许栀和的幻觉。
如果说一开始许栀和还只是觉得一个招摇撞骗的“讼师”坐在店铺门口会影响生意,那么现在对这种随时可能被人盯着窥探的感觉则是厌恶。
王维熙和方梨也都看见了,他们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走到前面,许栀和听到方梨小声和王维熙说:“姑娘交代你的事情快些去办,这也太吓人了。”
王维熙:“知道知道。”
趁着日头还早,他拿起了靠在墙边的竹扫帚,准备简单将门口地面清扫一下。地上的积灰不多,清扫起来很快。
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许栀和画好的图纸交给了方梨保存。然后大力地晃着扫帚,扬起的灰尘落在了中年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你竟然敢将灰扫到我身上?!”
“我可没有,是起了东风,”王维熙杵着扫帚皮笑肉不笑道,“你要是觉着碍事,就趁早换个地方。”
中年男人瞪着他,但王维熙毫不客气地回瞪回去,旁边有路人经过,欲言又止,有一个老汉上前道:“小郎君,你还是别和他较劲了,他姐……”
老汉后半段话说的极快。王维熙没听清,又询问了一遍,“什么?”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你这老不死的,我劝你少管闲事!”
老汉闭嘴,伸手拍了拍王维熙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王维熙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他没再继续扫地,一边将铺子的门窗锁好,一边暗自记住老汉走动的方向。
顺着那一片走,是外城较大的几个民居区域之一——云水巷。
……
许栀和在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儿,车轮滚滚,她睡的并不安稳,后半段路程她是靠在方梨腿上睡的。
行至中途,她听见了有节奏的声响轻叩在马车的顶棚上,迷迷糊糊睁开眼,方梨将带着的毯子往她肩上多拉了一截,“姑娘,下雨了。”
风撩起一角车帘,透过缝隙,可以瞧见远处天际闪过一瞬明亮,刹那间昏沉黑天犹如白昼,银蛇在墨纸上游走,紧接着一道几乎震耳欲聋的雷声从远处轰鸣而来。
旋即,瓢泼大雨,犹如天漏。
方梨的指尖在闪电亮起的那一瞬落在了许栀和的耳廓。
许栀和的困意被这一声惊雷驱散,连忙让前面年轻的车夫就近找一处屋檐躲着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