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梅尧臣才略带孩子气般得意看向欧阳修,“你觉着如何?”
欧阳修和他相识数年,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的脾性,听他这么说,伸手在他脑门上指了指,“你啊你。”
顿了顿,他才笑着说:“我瞧着,能继承你的衣钵。”
梅尧臣听完,抚掌大笑,“我亦觉如此。”
陈允渡在回去路上思索着梅尧臣和欧阳修交谈的话。
从他们的话语中,陈允渡听到了一个陌生、但似乎很有意思的词汇。
交子。
欧阳学士也只是听益州来的友人提起过此事,但并未深入展开。交子只在西南一隅,还不足够引起重视。
他想了一会儿,将“交子”从自己的脑海中移去,转而思索起梅公留下的策论。
这一趟回来,陈允渡明显感觉到梅公从史书更加偏向于策论。
梅尧臣在国子监当值,对科举会考到的内容十分敏感,他的建议,陈允渡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这一篇策论,该从哪个角度说起呢?
早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陈允渡浑然不觉,险些走过家门。
……
正坐在常府的许栀和望了一眼明媒的春光,等待着巡铺子的常庆妤回来。
常庆妤正在潘楼街,得知消息后,连忙赶回来。
许栀和正准备介绍新带来的画作,还没开口,常庆妤就扑到了她的怀中。
“许姐姐。”她用一种撒娇般的语气说,“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常庆妤想去巷口小院找她,却又怕自己打扰到她,十分犹豫。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许栀和有些心虚。初四过后,梅公启程去了祖宅没回来,她和陈允渡同睡同起,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只是这样一来,催生了惰性,不想出门。
直到今日早上梅公派人过来传话,许栀和才意识到这十几幅画卷堆在家中也不是个事,于是和方梨一道送过来。
常庆妤扫了一眼,许栀和的用笔自然不用说,色彩明丽清晰,金粉勾勒,她匆匆看过,便将其放下。
许栀和有些奇怪。
往日里常庆妤见到这些画作,总会看个半响,像这样匆匆一瞥就放在一边,很不像她。
“是我哪里画的不对?”许栀和问道。
“不不不,很对,对极了。”常庆妤不知道自己急迫的动作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连忙说,“只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与你说。”
许栀和做出垂耳恭听的姿态。
常庆妤深吸了两口气,才对许栀和说:“许姐姐,你挂在书斋中的那几幅画作,有宫里的贵人来打听了。”
许栀和:“宫里的人?”
“身穿内宦服装,手拿着拂尘,掌柜这些还是认不错的,”常庆妤肯定地点了点头,“听说上一批卖完,那内宦还十分可惜,追着问下一批什么时候能到。”
许栀和没想到自己的画作能吸引到宫里的目光。
宫里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精致,要什么没有,怎么会看中她的画呢?
许栀和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确认了一番,“你确认是我所作的画吗?会不会是别的名家真迹?”
“爱用金粉勾勒,笔触自然别致,颜色艳丽大胆,除了许姐姐,我可想象不出来第二个人了。”常庆妤摇了摇头,“我很确信,内宦要找的,就是许姐姐你的画。”
第73章丹青“容我再考虑吧。”
常庆妤言辞凿凿。
许栀和被她脸上的笑意感染到,伸手刮了刮常庆妤的鼻尖。“好吧,我信你。”
常庆妤见许栀和笑意温柔,没有再争辩……反正等这批画作摆上去,有宫中的贵人看上,到时候许姐姐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常庆妤拉着许栀和的衣袖在画作的旁边坐下,她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画作,旁边的许栀和却开始思索起了别的事。
在汴京城赚些银钱和在宫中引起关注,是两回事。她一个人作画的数量终究有限,如果能和传统的画法一样得到传承,两者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常庆妤也看完了许栀和的这批送来的画作,其中大半是金黄灿烂的戈壁大漠,偶尔有几张是绿洲。
望着土墙悬挂的胡杨木和驼铃,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西北与中原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许姐姐,这批画作,我想先等宫中内监瞧过,再摆出来公卖。”常庆妤欣赏了一回,对许栀和说。
被宫里瞧上的东西就和当年的御芳斋一样,是有了品质保障的,常庆妤想借此抬高画作的身价。思考这些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么想……可能是经商的天赋在血脉中隐隐作祟。
“这些随你。”
常家这些年在汴京的经营不是虚的,常庆妤考虑不到的地方,还有常稷轩、常大娘子兜底,许栀和无需担忧,她等常庆妤说完,转而问道:“你可能找到会书画丹青的年轻书生或者娘子?”
“会丹青?”常庆妤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这自然可以。”
常家那么大,她自己找不出来,去问问兄长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