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年龄的确是刚被琼瑶收走了炼器之物,要他专心于剑道。
这件事虽然足够让人沉郁,但他并没打算和萧念念说起。毕竟二人的相处时间每年只有这么一天,他并不想浪费在转述这些无聊的琐事上。
萧念念看他的表情以为自己猜对了,得意道:“怎么样,准不准?”
“虽然现在说什么你回去之后也不会记得,但师叔我还是想开导开导你。”
“有位大文豪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所以说,平时有什么事该说就说出来,别光在心里闷着。”
“小的时候,我妈、就是我娘,也爱管我爱唠叨,我能和她吵翻天。吵了和好,好了又吵,自己亲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停云勾住索线把几个坠下去的美男提了起来,安静地听着,忽道:“师叔生于何处,令堂令尊可还康健?”
他从小就不是个爱打听别人闲事的人,但面对萧念念,却总是想了解得多一些,仿佛听到任何一点与她有关的事都很难得。
萧念念从他手中接过美人鱼,大力扯了几下让鱼尾和腹肌都在风中抖动起来,方才满意地笑了笑,说道:“什么意思,是问我爹娘吗?都不在了。”
江停云顿生歉意,以为她父母都是凡人,受寿路所限,不能像修士活得那般久。
却听萧念念道:“那时候我才……”
似乎要好好想一想,才能记得起具体的时间了。
好一会,她才道:“十几岁,可能比你现在还小一点,我们那个地方有一场很大的地震,板楼塌了。你现在还没见过那种建筑,好几层高,楼板很硬很厚能砸死人的那种,他们俩把我护在身下。”
江停云心中像是猛然间被细针攒刺,皱起眉来很是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那几个风筝飞成什么样,有没有缠线,也都顾不得了。
萧念念只好把偏航了的逐一扯回去。
说起这些,她的语气已经几乎没有波澜了:
“我记得那时候刚好是晚饭之前,我妈冲过来护着我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一把筷子。楼体塌下来,废墟下面又黑又冷,我们三个在里面埋了两天。”
“后来,他们两个都不再和我说话了,我就摸着我妈的手,摸着她手里那把筷子,心想她可真是粗心,筷子竟然只拿了五根。”
“如果还能吃上那顿饭,我爸肯定会叨叨说她没脑子,我妈就会回呛他说想吃自己拿,不想吃就用单根……”
江停云沉声道:“师叔。”
萧念念略带苦涩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我早缓过来了。”
“人得往前看。”
“我只往前看。”
过了会,她又道:“总之,这顿晚饭是没吃上。后来我总觉得世界上大抵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不仅要活着,还要开心快乐地活着。”
“不瞒你说,小的时候我觉得萧念念这个名字好土,我也想像偶像剧、就是话本戏剧里面那些人一样,叫什么紫薇、宛露,多文艺。现在回想,我父亲他们那一代人,都会觉得女孩叫我这名字才是好听又上口。”
“这是我带到这里来的唯一的东西了,是他们留给我的。念念……不忘。”
江停云没有深究她话里的意思,只低声道:“是很好,很好的。”
他松了索线,很想握住她的手。
伸手过去,却又顿住不前。
这一犹豫的功夫,萧念念已经眼疾手快地把绳索接了过去,嗔道:“干嘛你?别把我这些美人搞得坠机了。”
江停云只得重新帮她稳住她的那些美人们,之前心里的那点酸溜溜的不快又被另一种更复杂难明的情绪所取代,独自咀嚼了一会,他道:“师叔,明年……”
萧念念却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着头像是在和谁传讯。
江停云默默等着,见她脸色由凝重转为喜悦,自鹧鸪坡初见以来第一次笑得这样如释重负,露出红唇之下细白的牙齿。
他盯了一眼,又移开目光继续去牵她的纸片美人,等她结束传讯。
过了会,萧念念靠近他,欣欣然道:“明年,我有个朋友也要来。”
是轩辕仲,他和柳香香一样,也辗转在各地除魔,昨夜被一群天魔围攻,形势紧急,没顾上萧念念,今天刚刚脱险。
听到萧念念让他到思恩郡这种没有被天魔侵扰的地方来,轩辕仲本想拒绝,但她说这是珏珵师叔的意思,轩辕仲便同意明天一早到。
有了他的男主光环,萧念念总归是放心多了。
江停云道:“是么。”
萧念念:“到时再介绍你们认识,你把你会的凌绝宗和玉声阁的剑术都再教给他一些,好不好?”
江停云摇了下头道:“我每次到这里来,本命剑都是不在的。”
“也不一定非用剑嘛,枝条木棍都可以的。”萧念念见过他指导轩辕仲剑术,往往是就地取材。
江停云向天上飘着的剑修风筝看了一眼,问道:“男的,剑修?”
“对啊。”
江停云垂着头,默默地开始收线。
萧念念帮他一起收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美男风筝,笑道:“今天心情好,师叔带你去郡城吃点好的怎样?”
江停云想了想,认真地道:“我做给你,我们一起吃晚饭。”
“你?”萧念念对他的能力存疑。
他这双手写字画画乃至炼器使剑的时候都灵巧得很,力道与方向无不拿捏得妙至毫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