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全黑,食肆里挂着的红灯笼变得更加鲜艳,层层叠叠挂在高高的木架上。
漠北风情一下子变得具体起来。
好在宁玛买的小吃不多,烤鱼吃得差不多后,周亓谚拎起宁玛的帆布袋,一手拉着她站起来:“我们再去逛逛。”
周亓谚朝小情侣颔首,成熟的气质笼罩下来,陈心然和朱越都只能点点头,乖巧说拜拜。
天黑之后,夜市里的游客更多了,熙熙攘攘。
“你的手,没事吧?”周亓谚突然问。
“啊?”宁玛低头看看,明白过来周亓谚是在问她,有没有被装鱼的铁板烫伤。
“没事。”宁玛蹭蹭手背,“就是汤汁噼里啪啦地,溅起来了一点。”
“你可以叫我去端。”
宁玛用不太信任的眼神,看了周亓谚一眼。
铁板上滋啦的汤汁,就像铁锅爆油一样,可能一烫就会下意识撒手。
宁玛才不敢让周亓谚去端。
周亓谚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以为我十指不沾阳春水?”
“难道你会做饭?”宁玛反问。
宁玛可能对居住在异国他乡的游子有什么误解。
周亓谚顿了几秒,说:“下次有机会给你做糖醋鲤鱼吃。”
他看宁玛还挺爱吃鱼的。
周母姓亓,是山东大姓,所以周亓谚自小家里吃的都是鲁菜。思来想去,糖醋鲤鱼是最能炫技的一道菜。
花刀准确,热油定型,从面糊到勾芡都马虎不得。直到鱼尾翘起,酥脆喷香。
“其实藏族习俗是不吃鱼的。”宁玛煞风景地来了这么一句。
周亓谚心里的糖醋鲤鱼正做到一半,突然被浇灭了炉子。
宁玛好像没什么理由,就是想说说话。
“藏族有水葬,水是藏族的神圣之地,吃鱼既是亵渎了神灵,也亵渎了祖宗。”
“我在去到成都以前,从没吃过鱼。后来是宿舍里的大姐过生日,要请我们所有人去吃美蛙鱼头,她性格强势,我不想惹麻烦,就吃了。”
宁玛笑了一下:“毕竟,我本来也不知道祖宗在哪。”
“那神灵呢?”周亓谚把小吃袋子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吃鱼不算违背信仰?”
“我的信仰是好好活着。”宁玛从口袋里掏出小包湿巾,抽了一张递给周亓谚。
“你还吃东西吗?”宁玛问。
“饱了。”
“那我们打车回去?”
“好。”
此刻他们还在食肆里,人挤人的。好在宁玛对这边熟悉,他们不用原路返回,而是顺着一条小巷子走出去。
刚迈过巷子口的路障,喧闹的声音就变得遥远起来。两旁是低矮的居民楼,楼底下是三三两两的文创批发小店。
和夜市上形成鲜明对比,连白炽灯都是冷清暗淡的。
但偏偏静谧得像是童年的街道。
也许是因为老人坐在门口乘凉的身影,也许是因为停在路边的自行车。
巷子很短,很快,他们就走到了连接大路的另一端。旁边是一家卫生所,但没什么人。
路灯亮晃晃的,另一边,一群男人摇晃晃的,看起来是酒局结束,兄弟们要各回各家的样子。
大家都在等出租。
但过去了好几辆都是满客,或者干脆停都不停。
宁玛看看手机,已经快十点了。
“大概都是去鸣沙山演唱会接人的。”宁玛说。
“演唱会?”周亓谚依然背着宁玛的帆布包,双手揣在裤兜里,和她隔了小半米站着。
宁玛解释:“没有专业歌手的那种,氛围合唱团。也算是……旅游名片吧。”
谁也没注意,那群男人里,有个醉鬼。
兄弟们三三两两交谈,他却把目光落到了宁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