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太太露出得逞的笑容:“下午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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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北,夏季的白日很长。
午后温度节节攀升,只有白杨树下,那一丝绿荫,有微微凉爽。但那是游客排队的通道,水泄不通。
宁玛拐着弯地远离那地方。经验告诉她,这些往洞窟挪动的人们,此刻都是易燃易爆炸。
宁玛最害怕的,就是与人起冲突。她不是口齿伶俐的人。
敦煌机场离莫高窟约莫十几分钟的车程。机场很小,宁玛思索了一下,觉得没有必要大张旗鼓。
于是她开着院里空闲的小皮卡就去了。
宁玛到的时候,正好有一班机的旅客陆续出来。大包小裹,牵着孩子,等着旅伴。脸上是风尘仆仆的新鲜,充斥着抵达的欣喜。
真好。宁玛心想。
等再攒点钱,她也要出门旅游。
宁玛靠在皮卡的车门旁,躲在阴影下。虽然光线不那么刺眼,但风很大。
敦煌的风中带着库木塔格的沙粒,迎接向往自由的旅人。
宁玛不停地捋自己额角的碎发,它们被风吹得凌乱毛糙,遮挡视线。
忽然,有人驻足在她面前。
宁玛茫然地抬头,看见一个男人。
他很年轻,带着墨镜面无表情,头发被吹得张牙舞爪。薄黑色的外套鼓着风扬起,露出瘦劲的小臂。
而内搭的前襟处有一大片的法式珠绣。
张狂,昂贵,触不可及。
宁玛被压得喘不过气,一定是他了,这么艺术。
吹了这么久的风,宁玛的脑子已经开始晕乎,她挪了一小步,紧张中带出了乡音:“你斗是邹其谚儿?”
“……”
见他没有否认,宁玛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接机的。她手忙脚乱地弯腰,要接过周亓谚手里的行李箱。
那是一个银色的登机箱,规整的方格暗纹在光线折射下,有细微的颜色变化。让宁玛想起了洞窟里满壁的千佛,光光相接,令人目眩。
不愧是艺术家。
宁玛开始后悔,没有问院长调用一辆好车,而是开着运货的小皮卡就来了——她直觉这是一个她赔不起的行李箱。
周亓谚似乎察觉到了宁玛的犹豫。
“我自己来。”他的声音只有一点点沙哑,冷淡更多,是区别于西北西南的字正腔圆。
周亓谚握住行李箱的提杆,轻松一拎,将箱子甩进皮卡的后货箱里。
“那个,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接你的?”宁玛有些局促,开始没话找话。
男人敲了敲车身上,研究院的喷绘标志。他的指尖泛着健康的肉粉色,是和西北这边大相径庭的白皙。
宁玛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那里凉凉的。是刚才周亓谚的手碰到了她,带着长途飞行的冷气。
宁玛吸了口气,跳上驾驶座。周亓谚长腿一迈,坐在副驾。两人默契地低头系安全带,不发一言。
油门发动后,宁玛才意识到他们没有目的地。
“你定了宾馆吗?”宁玛问,“舒院长只让我来接你,没说别的。”
“没有。你帮我定吧,价格随意。”
“那定几天?”宁玛顿了顿,解释道,“现在是旅游旺季,房源比较紧张,一天天续订恐怕不行。”
周亓谚问:“把目前开放的洞窟全部看完大概要几天?”
“加上榆林窟的话,最少一个星期。”
“那就一星期。”
好在研究院这几年一直有研学项目,和市内的几家大型酒店有合作。宁玛公事公办,把这几家知根知底的酒店名字告诉周亓谚,让他自己选。
周亓谚墨镜都懒得摘,掏出手机点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