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红制衣厂旧址的夜,沉得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裹尸布。寒风在荒草丛生的废墟间尖利地呼啸,卷起枯叶和尘土,出如同无数冤魂呜咽般的嘶鸣。废弃锅炉房巨大的残破基座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那片新浇筑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水泥地面,在黑暗中泛着湿冷的、令人心悸的青灰色幽光。
覃枫背靠着一堵半塌的砖墙,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砖石,胸腹间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在每一次呼吸中都传来撕裂般的闷痛和酸胀。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工装内衬,又被寒风瞬间吹干,带走仅存的热量,带来刺骨的冰寒。他微微喘息着,目光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锐利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死寂的荒原。
脚步声,极其轻微,混杂在风声中,由远及近。几道佝偻、瘦削的身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不同方向的蒿草丛中钻出,汇聚到覃枫身边。是陈阿福,还有另外三个同样被“优化”到小车间、在苦难中挣扎了半辈子的老工人。他们脸上布满沟壑,眼神浑浊却燃烧着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近乎绝望的火焰。每人手里都拎着沉重的帆布工具包,里面装着铁锤、钢钎、撬棍、凿子……甚至还有一台老旧的、用蓄电池驱动的便携式冲击钻。
“覃……覃师傅……”陈阿福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紧张地扫视着周围,“人……都齐了。家伙……也带来了。”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工具包的带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白。
覃枫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饱经风霜、写满忧虑和决绝的脸。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陈叔,各位老哥,今晚的事……凶险。一旦动手,就没有回头路。宏远的人,还有他们背后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声在耳边呜咽。
“走?”一个脸上带着烧伤疤痕的老工人猛地啐了一口唾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往哪走?厂子没了!家也没了!骨头都快被宏远那帮狗日的榨干了!覃师傅,你是覃厂长的儿子!你爹当年怎么待我们,我们都记着!赵倩那丫头……多好的姑娘……死得不明不白!张主任……那么好的人……也摔死了!现在连个埋东西的地窖都不让留?老子……老子跟他们拼了!”他枯瘦的手死死攥紧了沉重的铁锤,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对!拼了!”另一个头花白、背驼得更厉害的老工人喘着粗气附和,声音带着浓重的痰音,“老子在这厂里干了四十年!骨头都埋在这里了!他们想抹掉?没门!覃师傅,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
陈阿福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随即又被更深的决绝取代。他默默地将工具包放在地上,蹲下身,开始往外掏工具。
覃枫看着眼前这几位在苦难中熬干了血肉、此刻却如同枯木般倔强挺立的老工人,胸腔里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散了伤口的剧痛和刺骨的寒意。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带着铁锈的腥甜和荒草的苦涩。
“好!”覃枫的声音斩钉截铁,“目标,就是这块新水泥!下面,是我爸当年带着技术科几个老师傅,偷偷挖出来的一个地下保密仓库!入口伪装成管道检修口。里面……很可能还留着宏远、周家他们来不及销毁、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东西!是扳倒他们的铁证!”
他蹲下身,从陈阿福的工具包里抽出一根锋利的钢钎,尖端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时间不多!宏远的巡逻队两小时一趟!我们必须在下一班巡逻前,凿开它!拿到东西!然后……立刻离开宁州!”
“明白!”几个老工人低声应道,眼中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
没有多余的废话。行动开始。陈阿福和另一个老工人迅散开,如同经验丰富的老猎手,悄无声息地隐入废墟和蒿草丛的阴影中,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动静。覃枫和另外两人则迅围到那片冰冷的水泥地面边缘。
“先定位!”覃枫压低声音,手指在粗糙的水泥表面快摸索着,凭借记忆寻找着当年铸铁盖板边缘的位置。很快,他的指尖停在了一处微微凹陷、触感略有不同的区域。“这里!边缘!水泥还没完全干透!用凿子!小心!别弄出太大声音!”
“我来!”那个脸上带疤的老工人二话不说,抄起一把尖锐的冷凿和一把短柄锤。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手腕沉稳有力。锤头裹着厚厚的破布,轻轻落下!
“笃!”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啄木鸟敲击树干的闷响!水泥碎屑飞溅!一个细小的白点出现在水泥表面!
“笃!笃!笃!”
老工人动作沉稳而富有节奏,每一次落锤都精准地敲击在凿子尾部,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细密的裂纹开始以凿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另外两人则用撬棍和钢钎,小心翼翼地沿着裂缝边缘,一点一点地撬动、剥离着松动的碎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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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一分一秒流逝。寒风卷着尘土抽打在脸上,汗水混合着水泥灰,在覃枫额头上凝结成冰冷的泥垢。胸口的伤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每一次用力撬动都牵扯着脆弱的神经,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白,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水泥粉末和血丝。
“咔啦!”
一声轻微的脆响!一块巴掌大小的水泥块被撬棍硬生生撬开!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腥气、霉菌和某种陈旧纸张味道的阴冷气息,猛地从洞口喷涌而出!
“通了!”覃枫眼中爆出狂喜的光芒!他立刻拿起那台便携式冲击钻,换上特制的、带有金刚石钻头的开孔器,对准洞口边缘更厚实的水泥层!
“嗡——!”
冲击钻低沉的嗡鸣声在死寂的夜空中响起!尽管已经用破布层层包裹,声音依旧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陈阿福在远处蒿草丛中猛地探出头,紧张地打着手势!
覃枫死死咬着牙,手臂肌肉贲张,全力压住剧烈震动的钻机!钻头高旋转,狠狠啃噬着坚硬的水泥!火星四溅!刺鼻的粉尘弥漫开来!
“快!快!”带疤的老工人焦急地低吼着,一边用撬棍疯狂地扩大着洞口!
“嗡——咔!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最后一块巨大的水泥块终于被钻透、撬开!一个足够一人钻入的、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口边缘犬牙交错,散着浓烈的尘土和阴冷气息!
“成了!”覃枫关掉冲击钻,剧烈的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他顾不上擦拭满脸的汗水和泥灰,抓起强光手电,光束猛地射入洞口!
光柱刺破黑暗!瞬间照亮了洞口下方!不是预想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空旷空间!
覃枫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瞬间缩成针尖!
手电光柱如同利剑,穿透弥漫的尘埃,照亮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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