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崖煞劫
落星崖的碎石在脚下出细碎的呻吟,凌雪的靴底结着薄冰,每一步都在崖壁的黑色岩石上留下半透明的足迹。风痕的衣袂被谷中乱流掀起,猎猎作响如同未系紧的战旗,他指尖萦绕的风旋将扑面而来的煞气绞成淡黑色的雾缕——那是混杂着怨毒与绝望的气息,吸入肺腑时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刺。
墨尘的骨鸟在头顶盘旋,残破的翼膜扫过低垂的云层,出类似破风箱的声响。这只由煞气与枯骨构成的奇兽此刻却异常焦躁,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金红色的微光,那是墨尘残存的灵力在预警。凌霜拽了拽被罡风扯得歪斜的黑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磨破的边缘,那里还沾着玄阳子的血渍,在黑色布料上凝成暗褐色的斑块。
“他把整个落星崖都变成了祭坛。”凌霜的声音裹着寒气,顺着风痕掀起的气流飘到两人耳中。她指向崖底那片蠕动的黑影,原本该是冲积平原的地带此刻像被打翻的墨池,黑色煞气正从数十道地缝中喷涌而出,在半空聚成翻滚的乌云。那些从裂缝里爬出的煞影已经初具形态,有的像扭曲的蛇,有的拖着残破的人形轮廓,最密集的地方甚至凝结成半透明的墙,将远处的村庄彻底围困在中央。
凌雪的指尖在承影剑的剑柄上划出冰痕,这柄母亲遗留的古剑正在烫,剑鞘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她的手腕攀援而上,与守窟者印记连成一片淡蓝色的光网。印记的灼痛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每一次脉动都与崖底的煞气形成诡异的共振。
“村口的桃树……”她忽然低声说。记忆里那株在暮春会开满粉花的老树此刻正被三条煞影缠绕,粗壮的树干以肉眼可见的度干瘪下去,花瓣落得满地都是,接触到煞气的部分瞬间化作焦黑的粉末。树下蜷缩着几个孩童,他们的父母用门板拼成临时盾牌,却挡不住煞气无孔不入的侵蚀——有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已经开始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风痕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稳定的力量。“先解决源头。”他的风旋突然暴涨,将靠近的一缕煞气劈成齑粉,“玄阳子在引煞核碎片的力量,那些地缝是他用控煞令强行撑开的灵脉节点。”
凌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崖底最深处的裂缝足有丈宽,玄阳子正站在裂缝边缘的巨石上,灰袍在煞气中猎猎作响如同不祥的幡旗。老人手中的控煞令已经插入岩石,令牌上的符文亮起妖异的红光,每闪烁一次,地缝中涌出的煞气就粗壮一分。那些原本零散的煞影在红光指引下开始汇聚,在半空凝成模糊的手掌形状,指节的位置甚至能看到嶙峋的“骨骼”——那是由无数细小煞影堆叠而成的结构。
“凌雪小姐,别来无恙啊。”玄阳子的声音穿透煞气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缓缓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眼已经变成纯粹的黑色,瞳孔里跳动着与控煞令同源的红光,“老夫还担心赶不上这场盛事,看来是多虑了。”
他抬起没握令牌的左手,五指张开。随着这个动作,半空的黑手猛地攥紧,村口那面门板盾牌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木屑混着煞气的黑雾簌簌落下。有个汉子试图用斧头劈开缠绕的煞影,却被反震的力量弹飞出去,撞在断墙上咳出鲜血。
“你在做什么?”凌雪的声音带着冰碴,承影剑已经出鞘半寸,露出的剑刃反射着天光,在煞气中划出一道清亮的弧线。“寒渊封印一旦彻底崩坏,整个北境都会被煞气吞噬,你疯了吗?”
“疯?”玄阳子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无数被煞气污染的飞鸟。它们盘旋着冲向村庄,翅膀扫过的草垛立刻燃起幽蓝色的火焰。“守窟者的小丫头,你懂什么叫新秩序吗?寒煞的力量本就该属于能掌控它的人,那些被吓破胆的老顽固才该被淘汰!”
他猛地将控煞令往深处按去,令牌没入岩石的部分出刺啦声响,像是烧红的烙铁插进水里。地缝中传来沉闷的咆哮,仿佛有巨兽正在苏醒,黑色煞气突然变得粘稠如墨,半空的黑手瞬间凝实,指甲的位置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
“看到了吗?这就是力量!”玄阳子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那些汹涌的煞气,“只要集齐煞核碎片,老夫就能成为寒渊新的主宰,到时候别说一个小小的守窟者印记,就算是九天之上的仙神,也要看老夫的脸色!”
黑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朝村庄抓去,所过之处,地面的积雪瞬间融化成黑色的泥水,石头被碾成粉末。有个老婆婆试图抱起孙儿逃跑,却被黑手边缘的煞气扫中,半边身子立刻蒙上灰败的颜色,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动手!”风痕的声音与凌雪同时响起。
风系灵力在瞬间爆,风痕的身影化作淡青色的流光,他掠过之处,原本混乱的气流突然变得有序,如同被梳理过的绸缎。这些气流在他掌心凝聚成螺旋状的风刃,不是一道,而是上百道,密密麻麻地组成旋转的风墙,朝着黑手的手腕斩去。风刃切开煞气的声音像是无数玻璃碎裂,黑色雾气被搅成细密的颗粒,在天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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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风刃接触黑手的同时,凌雪的承影剑已经完全出鞘。冰蓝色的剑光冲天而起,不是直接攻击黑手,而是在半空划出复杂的轨迹,随着剑尖的移动,空气中的水汽迅凝结,形成巨大的冰网。这张网的网线是由纯粹的极寒灵力构成,接触到煞气的瞬间就出滋滋声响,将黑手周围的煞气冻结成透明的冰块。
“雕虫小技。”玄阳子冷笑一声,左手捏了个法诀。黑手突然加,硬生生撞碎风墙,虽然被风刃削去数根指骨,剩下的部分却更加凝实,带着破网而出的势头继续冲向村庄。冰网在黑手的撞击下出咔嚓脆响,无数裂纹顺着网线蔓延,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流光从侧面撞向黑手,如同投入湖面的墨滴,瞬间在黑手表面晕开。是凌霜,她不知何时已经冲到半空,黑袍在疾驰中猎猎作响,双手结印的姿势与凌雪有七分相似,只是她指尖萦绕的不是冰蓝灵力,而是纯粹的黑色煞气。
“你的对手是我,老东西。”凌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她操控的煞气并非无序的破坏,而是形成锋利的旋刃,沿着黑手的脉络游走,所过之处,那些凝聚的煞影竟开始溃散。
玄阳子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双生煞体?不可能,守窟者的血脉怎么可能……”
“托你的福。”凌霜的旋刃突然转向,从黑手内部炸开,将那只巨大的手掌炸成漫天黑雾。她借着反冲力退到凌雪身边,黑袍下的肩膀微微起伏,“化煞派的‘改良’,让我既能用煞气,又不会被它吞噬心智,是不是很惊喜?”
凌雪注意到她嘴角的血迹,还有紧握的右手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刚才那一击显然对她消耗极大,手腕上与自己同源的印记正在隐隐光,只是颜色偏暗,像是蒙着一层灰。
“可惜,太晚了。”玄阳子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没去管那些重新开始凝聚的煞影,而是死死盯着地缝深处,“你们以为阻止一只手就有用吗?看看下面吧,真正的惊喜才刚要开始。”
三人同时看向那道最宽的地缝,原本漆黑的裂缝深处此刻亮起红光,像是有岩浆正在涌动。更可怕的是,裂缝两侧的岩石开始渗出黑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迅蔓延,所过之处,坚硬的岩石竟开始软化,变成类似泥沼的状态。
“他在唤醒地脉里的煞气本源。”凌雪的印记突然剧烈烫,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崩塌的冰川,哀嚎的生灵,还有一个被黑色雾气包裹的女子背影,那背影在转身时,露出了与她和凌霜都相似的面容。
风痕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一股温和的风系灵力注入她体内,缓解了印记的灼痛。“别分心。”他指向地缝边缘那些正在蠕动的黑色纹路,“那些是煞脉,一旦连接成网,整个落星崖都会变成煞核的容器。”
玄阳子的笑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癫狂:“没错!落星崖本就是寒渊灵脉的末梢,老夫五十年前就现了这里,只要将煞核碎片的力量导入地脉,这里就会成为新的寒煞之源!”
他猛地扯断自己的灰色胡须,将带血的断须撒向地缝,那些胡须接触到煞气后立刻化作黑色的触须,朝着红光深处延伸。地缝中传来更加清晰的咆哮,这次不再是模糊的声响,而是带着明确意志的怒吼,震得崖壁簌簌落石。
“凌霜,用你的煞气引开他的注意力。”凌雪突然说道,承影剑在她手中微微震颤,剑身上的云纹开始流转,“风痕,你能制造强风暂时压制煞脉蔓延吗?”
风痕点头,指尖的风旋已经变成青白色:“可以维持一炷香,但需要绝对专注。”
“足够了。”凌雪看向凌霜,目光坚定,“母亲的日记里说过,双生之力能逆转煞化,你的煞气加上我的守窟者灵力,或许能暂时切断他和控煞令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