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轻轻推开孩子,拿了手帕擦干净胳膊,又顺手往孩子嘴边一抹,胡乱擦了几下,也没细看,全当擦净了。
他笑着低声说:“行了,快睡觉,不然打屁股了。”
没被打过屁股的裕儿又挪过来,肉乎乎贴住阿爹,咯咯笑个不停。
“汪!”
狗忽然叫了一声。
长夏下意识抬头,细细听了下外头的动静,试探着开口:“阿爹?”
“是我,还没睡?”陈知的声音由远及近。
裴有瓦咳了两声,说道:“还是浸在水里。”
他二人借着明亮的月色在院里忙碌,窦金花和裴灶安也没睡,隔着窗户问了几句话。
裴曜不在,陈知想去镇上卖幼蝉,就喊上裴有瓦一起出门去树林里找。
夜风微凉,徐徐吹进屋里。
月光明亮,屋里也能视物。
长夏一把抓住想往窗边爬的胖崽,裕儿呜呜啊啊说了两句话。
他笑着抱住儿子往后躺,说:“阿爷和阿翁在忙,外头黑,咱们不出去。”
沉甸甸的孩子趴在胸口,许是觉得好玩,裕儿还用脸蛋蹭长夏手。
“裕儿没睡?”陈知在窗外问道。
长夏开口道:“没呢阿爹。”
“门关着?”陈知说完,又笑道:“捉了只萤火虫,还亮着呢,给裕儿看看。”
于是长夏下去开了门。
裕儿趴在炕上,听见阿翁的声音,连忙抬头。
陈知走到炕沿,捂住的双手忽然打开,他掌心有东西一闪一闪,萤光烁烁。
调皮的胖娃娃忽然安静下来,大眼睛一眨一眨,疑惑看向发亮的东西。
见裕儿爬过来,看了好一会儿后,径直伸出了小手,陈知笑着往后躲,说:“可不敢让你拿,万一吃了呢。”
说着话,他掌心里的萤火小虫突然飞起来,在屋里乱转。
长夏在旁边看着,夏夜的天幕上银河闪烁,屋里一只小虫闪闪发光。
他眉眼带上点点笑意,比孩子看得还要认真。
“飞了。”陈知一边说一边试图去抓。
裕儿眼睛盯着到处乱飞的一点萤火,看着看着就笑起来。
陈知费了一会儿功夫,总算又捉到,他看看裕儿,又瞅一眼自己合拢的双手,说:“还是放它出去吧,留在屋里万一被裕儿抓到,孩子手快嘴也快,万一吃坏肚子。”
“嗯。”长夏点头附和。
陈知合拢的手没有放开,到门外后,才张开手,朝萤火小虫吹一口气,那一点萤火轻轻盈盈飞起来,晃悠悠在院里瞎转。
裴有瓦将幼蝉浸在水中,以防夜里蜕壳飞走。
他直起腰,就看见那一点小萤火飞过墙头,消失不见。
每到夏夜,村里总有小孩会去捉萤火虫,用纱网裹起来,挂在屋里看点点萤火。
他俩今晚是为捉幼蝉,碰到了一群小虫,陈知正好用手扑到一只,就小心带了回来,想给大孙子看看。
“唔?”裕儿转着脑袋寻找,却再也看不见闪闪发光的小东西。
长夏听见孩子的疑惑,悄悄笑了下,没有说话。
他一旦多说两句,裕儿就更不想睡觉,只顾玩耍了。
天色晚了,外头陈知和裴有瓦放轻了动静,洗过后就回屋了。
整个院落安静下来。
裕儿最近夜里不怎么闹,睡得好一觉就到了天亮,长夏一个人管得过来,陈知就没有在东厢房睡。
偶尔夜里听见孩子哭闹的动静,不用长夏喊,他也会披上衣裳出来看,等哄好后再回西屋。
没有找到萤火的胖娃娃终于不再乱扭身体,长夏将孩子摆好,轻轻拍着哄睡。
孩子随着拍打发出一哼一哼的奶音,孩子睡着了,长夏也进了梦乡。
·
小船缓缓停在码头,随着船家一声吆喝,一个高大的身影弯腰从里面出来,大步从船头跨到岸上。
夏日的天阴晴不定,裴曜带着斗笠,在府城被一阵雨淋湿的肩头已经干了。
他将竹筐绳子挪正,迫不及待往家里赶,手里握着的小木雀翅膀在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