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顺着屋檐哗啦啦流淌,连成一片水幕。
暑热消失不见,风一吹,满是凉爽水汽,心都不烦不燥了。
不过相应的,去灶房做饭吃饭得打伞,去后院喂牲口家禽也要穿上蓑衣戴上斗笠。
东厢房,房门开着,帘子也打了起来,裴曜坐在门口削木头。
长夏坐在偏里面的地方,手里是裴曜的旧衣裳。
这件裴曜已经穿不上了,他洗干净后拆了改小,重新缝起来,打算自己干活的时候穿。
天色不算暗,一切都能看清。
往大了改需要垫补布料再缝,即使布料颜色相同,还是能看出后补过的痕迹。
裴曜小时候倒还好,长大后许是年龄到了,爱点面子,总要挑挑拣拣,说哪里没补好,再缝缝,一定要补得合心意了,才愿意穿。
他之前的两件旧衣裳补丁有点多,被阿爹拆了,糊了袼褙。
正好裴曜这件补丁不怎么多,而且改小更容易点,裁出来的布头也能去打袼褙或糊鞋面。
夏天本就易困,近来家里人人都忙,裴曜和裴有瓦腾出手去码头做工,家里和地里的活就落在其他四人肩上,都不得闲。
吃过饭做一会儿活,两人不免有些困倦。
裴曜放下门帘,半掩了门,和长夏一前一后上了炕。
席子凉凉的,很是舒坦。
今天不闷也不热,抱在一起不再有任何顾虑。
长夏迷迷瞪瞪睡着之前,一只大手进了他衣后,粗糙掌心不断摩挲后背。
是和夜里行房时不同的力度,不带旖旎不带欲念,让他困意更甚,很快就睡沉了。
裴曜闭着眼睛,他知道自己手掌粗砺,尤其掌心,根本不是什么温和平滑的细腻触感,偏偏长夏喜欢。
这令他也有一点隐秘的欢喜。
既然长夏喜欢他摸背,他便毫不吝啬。
说起来,长夏的脊背白皙细腻,经不得磨搓,有时力气大一点,还会被磨红,但长夏依然喜欢。
·
大雨带来的凉快只维持了几天。
烈日曝晒下,地面没几天就晒干了,知了又嘶叫起来,为夏日的闷热增添一些烦躁。
修养了这几天,裴曜肩头的伤好了大半,长夏天天帮他揉着按着,已经不再僵硬,恢复了松快。
他年轻,很快又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不去码头做工了,白天干完活,夜里他打着火把带上长夏,两人钻进树林里摸幼蝉,第二天清晨,陈知和裴有瓦去卖菜的时候顺便就卖掉。
近来芙阳镇各种生意都不错,码头的繁荣带起不少吃食、酒水以及茶水的兴盛。
他俩直奔码头,菜还好,别人总要挑拣一下,一看见幼蝉,无论多还是少,那几个生意兴旺的食肆都抢着要。
时令的东西本来就有不少人爱吃,下苦力的脚夫中也有爱惜自己的。
拼命赚了一天钱,吃一盘炒好的知了牛,再来一小壶酒,犒劳犒劳自己,也是件美事。
更别说大小的货商在停泊后也要吃饭,他们不缺钱,来盘小肉小菜,根本不用考虑。
裴曜歇好后,和杨丰年裴荣几个小子,又往码头去了两天,赚到两百多,他交了一百八十文,剩下五十文,自己昧下了。
知道他平时有用钱的地方,那些刀子凿子什么的,还有颜料桐油,陈知没言语,更没追着要。
裴曜把钱随手给了长夏,长夏不好说什么,用麻线穿好铜板,收进匣子里放好。
家里光卖菜的零碎进账,就足够一段时日的嚼用,毕竟只有买肉买豆腐花钱,还不是天天吃。
裴曜有时晌午不睡觉,就跑去河边钓鱼。
找片树荫坐下,总比顶着大太阳干活好过,钓上来的鱼还能让阿爹第二天带去镇上卖钱。
比起村里几个为赚钱娶媳妇,天天往码头跑的小子,他已经算悠闲的,能多休养,没那么疲累。
长夏不会水,也不会钓鱼,晌午太热,忍不住要睡一会儿。
不过裴曜回来后,钓上来的小杂鱼都是他剁了去喂鸭子,大鱼都留着,暂养在木盆里,要么吃了要么卖掉。
夏日总是燥热的。
这天下午,天上云彩时不时遮住太阳,不再那么炙烤。
长夏和裴曜一人背了一筐草回来,就听见姑姑和姑父的声音,果然,两人坐在堂屋,爹和阿爹都在。
两人匆匆去倒了草,洗干净手才来陪客。
姑父李永清是个利索的汉子,个子不算太高,晒得黑黑的,眼角早爬上风霜,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
他话不是很多,但人厚道,两家关系向来不错。
孩子回来后,四个大人话头止住,十分自然地说起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