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裴曜剪各种风筝的轮廓,因鲜艳的彩布、彩纸太吸引目光,长夏总是会在旁边多看一会儿。
比起木雕,这个倒是容易懂。
他跟着阿爹阿奶裁布缝衣裳,又要剪袼褙剪鞋面,裁剪风筝纸在他看来不难。
几年前年纪小一点的时候,见裴曜糊风筝,他起了玩心,偷偷用碎布头学着剪燕子、老鹰、蝴蝶等轮廓。
这些都是常见的风筝。
还有螃蟹的轮廓,他也试着剪过,八条腿同样是画上去的,拿远一点看,有那么点螃蟹的意思。
这种对称的花样,只要剪出相似的轮廓,大家就能辨认出来。
裴曜会剪会糊的花样是这些,长夏记下的就是这些。
更大的凤凰风筝、龙形风筝,裴曜没跟人学过,即使剪出来,也没什么样子,不像凤凰倒像山鸡。
因此长夏也不懂。
每年春天,要是看见天上有这种硕大靓丽的风筝,不止他俩,乡下很多人都会抬头去看,互相问问到底是谁家的风筝,如此漂亮。
其中最简单的,就是板子风筝,不过几根木棍、竹子,绑成个方形或菱形,剪一片纸或者布糊上去,稍微讲究的,还给坠一条尾巴。
一些小孩都会糊这种风筝,没钱去买,不知从哪里倒腾出一片布,做好了放上天,能玩许久。
长夏用碎布头剪出来的,不过小小一片,自己瞎琢磨,拿不出手,最后又糊在一起打袼褙、粘鞋面。
这会儿真上手了,他下剪子也不敢太快,只求一个稳,别剪坏了彩纸。
见他剪得好,裴曜没出声,只在旁边看着。
长夏剪一剪,就比照骨架看看,生怕小了。
风筝纸要比风筝骨架大一些,不能小,大了还能裁,要是小了,再往边上糊一层,就很粗糙难看。
他心无旁骛剪完,蝴蝶翅膀的轮廓出来。
眼下还只是一张纯蓝的纸,蒙到骨架上糊好,将边缘捏紧,整张弄得平平整整,再画上花纹,才是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蝴蝶。
裴曜一直没出声,等长夏抬头看他,一副不知道自己做没做对的忐忑模样。
他眼眸含笑,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讶然开口:“你怎么会这个?”
他语气细听的话其实有一点夸张。
窦金花忙着织布,织布机的声音一直哐当哐当响,但并不影响两人说话。
见裴曜惊讶,长夏的开心肉眼可见,唇角弯起来,雀跃不已。
他没听出来那份夸张,沉浸在喜悦中,又不想得意忘形,于是抿了抿唇,想让笑容藏起来。
可弯翘的唇角、发亮的眼睛,一切都昭显着他的快乐。
长夏一高兴,又急着回答他的话,几乎有点磕磕巴巴了,说:“我就是,跟你学的,你做的时候,我在旁边看。”
他剪的时候,裴曜就在思索,也想起往年糊风筝的时候,长夏多少都会凑到跟前来看,因此并不意外。
裴曜笑着说:“我小时候是跟着咱家亲戚学了练了,后来才上手,你看一看就能学会,那你比很多人都聪明。”
长夏眼睛亮亮的,抿着嘴巴笑,又觉得不好意思,谦虚道:“哪有,看了好几年呢,我也用布头剪过。”
见他高兴到忍不住翘尾巴,又想努力克制,裴曜脸上笑容更大,忍不住伸出两只手,揉了一把长夏脸颊。
软软的,滑滑的脸颊肉,被裴曜揉得微微变形。
长夏一下子变慌张了。
好在裴曜收了手。
两人都没出声,同时看一眼织布的窦金花,背对着他们,正低头看织的条数,根本没工夫管他俩在做什么。
窦金花眼睛不太好,但耳朵灵,听见两个孩子在糊风筝,她没在意,只顾忙自己的。
裴曜轻轻咳一下,想掩饰过去,找了个话头问道:“会画吗?”
反正是留着玩的风筝,无论先蒙上去还是先画好都行,偏了也不要紧。
长夏见阿奶没看见,心慌感才压下。
他听出裴曜的心虚,扯出这个来问也是掩饰,慢吞吞看向画笔和那些颜色,最后摇摇头:“我的手没你稳,还是你来。”
做针线他熟,也会用绣花笔描画一些简单的花样子,但没有勾勒蝴蝶翅膀纹的把握,还是不现眼了。
裴曜没强迫他,拿了另一个凳子坐在旁边,说:“那我先画,你在旁边看着,回头练一练就会了,不是什么难事。”
“嗯。”长夏点点头,听见自己还能做,再次高兴起来。
不过裴曜画了一半翅膀后,也不等回头练,直接把笔塞进长夏手里,说:“这个不卖,留着自己玩,你先画画。”
长夏依言动笔,想照着那一半画,可手有点不听话,明明是比照着画同样的圈和纹路,还是偏了。
“还是算了。”他放下笔,不想继续糟蹋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