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发抖,邱格格误以为她是怕了,小和确实是害怕了,却不完全是怕她。
那白布掀开,露出僵硬的六具尸体,正是那老乞丐和追着他要饼吃的五个小孩。小和难过与恐惧并存,眼泪涌了上来,硬压下去了。
彩姑和小圆就在一旁。
她们看向邱格格,那个恶毒的女孩,她为了给小和下毒,为了以防万一,不惜将老乞丐和小孩全部毒死,并将尸首抢来给小和施压示威。
小和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死,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知府千金为什么恨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
小和害怕到了极点,这就是布叔说的广阔的天地吗,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一辈子待在那破庙里。小和骨子里是个犟种,她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毒辣之人,她心中害怕,害怕她的阴狠,害怕她的残暴,但她不愿意露怯,因此硬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
她身中剧毒,没有武功护体,只听邱格格说道,【这小哑巴前因勾引丁家少年害其性命,后因一己私欲毒害六人。来人!按住——】
小和实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来两个小厮就把她按住了,他们一左一右,按住小和的胳膊,小和躺倒在地上,眼前分明是蓝天和细柳,可是为什么……
她的袖子被挽了上去,邱格格身边的婢女走了来,坐到小和身上,手持一把木匠用来刻小人的刻刀,那刀尖又细又小,却锋利得很。
那婢女看向邱格格,眼中也有恐惧,她硬着头皮问,【小姐……】
【就写,冶容诲淫,枉顾人命!正好两条胳膊成双成对!】
彩姑和小圆面如土色,小和越是挣扎,那毒深入得越快,小和无人可以依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婢女吓得发抖,又说,【小姐……冶……冶容诲淫……不会写……】
知府千金气得翻一个白眼,拿手中的茶杯砸了下去,【迎奸卖俏!以色侍人!搬弄是非!这些你会写吧!】
茶杯砸下来,那婢女吓死了,最终只听了个“搬弄是非”,便刻了上去。那婢女心中害怕,又见刀落之后,血涌了出来,更加害怕,动作更慢。
那细细的锋利的尖刀,在小和瘦小的手臂上刻下本不属于她的判词,那痛钻到心里,钻到骨头里,钻到大脑里,小和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饮泣吞声,一个字刻不下来,却也几不欲生。
彩姑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她没想过自己那武功盖世的小徒弟,会受这样的欺辱。她没能护下这小徒弟,甚至她把她从山上背回客栈,她对此只字未提。
小圆无能为力的瘫坐在地上哭泣,她眼中的恨,比邱格格更甚,姐姐受不住,发出低沉恸哭,脸上好像是泪,又好像是汗,她拳头紧握,指甲都把掌心掐出血来,可她浑然不知。小圆嚎啕痛哭,突然想起曾在那破羊皮卷上看过一个奇怪的阵法鬼灭灯,只要法力够强,可以用自己的灵魂和肉身做桥梁,带对方一起下地狱。小圆冲昏了头,霎时握紧南流景,天下第一法器,她画诀布阵,朝邱格格扑过去,却反消失在困灵阵中,连南流景一起,再也不知去向。
彩姑对此大惊失色,原来小圆是在这个时候消失的,她和自己的法器一同消失,只剥离出南流景的一丝残魂,跟着小和。
搬弄是非。
枉顾人命。
便是彩姑在客栈,看到小和手臂上的刻字。
她那个中正诚实,清风朗月的小徒弟。
被人下了这样的判词。
命人弄人,并且难以抵抗。
也许是南流景也不忍心让彩姑久看,便跳过这令人难以入眠的场景,彩姑怎么可能忘记,她作为第三人,邱格格笑眯眯的喝着茶水看她的小徒弟受难,旁边躺着六具死尸,小和隐忍的哭声传到她耳朵里,那天却是蓝天白云,扶风细柳。
彩姑是跟小和一起睁开眼的。
小和仔细一看,她不知被谁丢到那山中,手臂上竟不知被谁上药包扎了,她隐约想起来,自己太没出息,些许是哭着哭着晕过去了。她也不知是谁在背地里救她,她知道此人不容小觑,否则不可能接连两次在知府千金手底下救下她。但此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彩姑不难猜出,应该还是那假扮东岳大帝的男子,他们对小和有何企图,为什么三番几次救她?
彩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