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残影本来想捉住锁链,奈何周围盘旋的凤头鹰如虎视眈眈的鳄鱼,一直盯着他这唯一一个猎物。
见他裹着浑身血气冲出来,当即有好几只挤破脑袋朝他袭来,生怕慢了半步抢不到一条断手断腿。
晏星河握着出鞘的剑,从头到脚血水淋了满身,不过那血不是他的,是那只差点把他拦腰咬断的凤头鹰喷出来的。
他一只手刚够到飘荡的铁索,冰霜还没结出来,几只大鸟已经前后左右无死角的冲了过来。
他闭了闭眼,只来得及用力吸一口气,借着锁链被江风吹起来的弧度,飞过去一脚踹翻迎头的一只,随后在那长毛畜牲礁石般厚实的背上一踏。
那倒霉催的凤头鹰肿着半张脸被他踩得陷下去几寸,晏星河借力高高跃起,脚底踏在了离得最近的另一只冤大头背上。
如同踩着一级一级浮在半空的阶梯,他左突右进的飞向铁索顶端,只不过这阶梯没那么配合,被当成垫脚石踩了之后更是暴怒,一个个张开尖爪,嘶叫着跟在他屁股后面咬了一路。
晏星河耗费了太多力气,从外面看躲闪的还算游刃有余,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脚底已经有点发麻了。
众妖怪仰起脑袋眼巴巴望着呢,那么远的距离,雾里看花连蒙带猜的,冷不防一阵血雨被江风卷着兜头砸了下来,吓了他们一跳。
那黄鼠狼精反应还算快,手臂一挡没给那天降狗血浇成个血人,左右看看,同伴都怪叫着遭了殃,顿时抖着手指嘲笑左右两边好生蠢笨。
他龇着大牙还没笑够呢,突然一片阴影罩了下来,他一愣,脑袋还没来得及抬起,先被凤头鹰偌大的尸体砸了个四肢着地。
那黄鼠狼精哎哟哟一声,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愤愤然踢开尸体,横起眼睛一看,那玩意儿还是个无头的,长着人脸的鸟脖子砸在了另一个倒霉蛋身上。
他拍拍身上的血迹,一边跳一边骂,指着那剩了半截的鸟尸嚷嚷,“好歹是个妖命呢!那姓晏的走狗就这么把它给咔嚓了,眼里还有没有对妖怪的尊重了?——哼,不愧是人族,他就是故意杀鸡儆猴给我们看的吧,兄弟们,可千万别被他给唬住了,他就是故意恐吓我们!真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呀他!”
慕临别了那咋咋呼呼的黄鼠狼一眼,“神经病。”
晏星河借着那群凶悍的“垫脚石”扶摇直上,踏出每一步之前,都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便如此前胸后背还是挨了不少爪子。
但他本人毫无惧色,毫不迟疑。
因为他深知,到了这一步,自己只能闷着头不要命的向前冲,但凡犹豫一秒,要么会从云颠摔向那滚滚不息的江水,要么会被这些长嘴禽兽钻了空子,一爪子撕成个花开八瓣的瓜瓤——而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使一个玄铁罩了。
冲破头顶又一层浓云,晏星河忽然发现雾气里面有紫色的光亮忽闪,好像一只漠然窥看他和凤头鹰打斗的眼睛。
他心中一动,轻轻屏住呼吸,袖中忽然飞出三根发亮的红线。
浮生锁荡着冷风在半空绕了两圈,猛地勒住脚下那只凤头鹰的脖子。
长嘴畜牲飞着飞着,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那烫手的猎物征用成了坐骑,恼怒不已,上蹿下跳的成了个弹珠,要把他甩下去。
晏星河俯身,让浮生锁又缠了几个圈,变成粗糙版辔头,嘴里习惯性“驾”一声,驱遣着身下临时凑合的坐骑掠了过去。
剑光如飞虹,尖端一挑,悬在铁索顶端浮沉的紫凝花就落在了他手心。
顶端的雾气实在是太浓了,慢慢地连鸟鸣声也远去,众妖伸长了脖子小声地窃窃私语,忽然,其中一根铁索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众妖赶紧围过去,只见锁链伸进云层的地方忽然劈开一道豁口,从里面飞出个活生生的人。
上去的时候一步一个冰花走得艰难,下来却是手挽铁索飞鸿掠影,长发和衣袖在冷风中猎猎翻飞,凌厉如从天而降的剑意,上一秒还是云雾底下指头大小的黑点,下一秒已经顺着铁索滑到了近前。
晏星河刹不住横冲直撞的声势,快到底时腰身一跃,从里三圈外三圈的妖怪里面挑出来一个幸运儿,长腿往他肚皮上一踏,安然落了地。
他抚了抚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衣摆,一只手托着悬空的紫凝花,对底下踮脚的妖怪说,“抱歉,你们站的太靠前了,借你落下脚,谢谢。”
被踩得整个人陷进地皮三寸的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