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骨最先传来青铜巨钟的闷响——仿佛有人把整座教堂倒扣着砸进脑髓。短暂麻痹后是剧痛,沿着碎裂的头骨钻进后颈出的脊椎骨中,喉咙处传来血的味道,耳朵里除过嗡鸣声还有开水沸腾的动静。
海大胖无力再动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他躺在冰冷的木板上,眼前除过漆黑还有炸开的雪花点,两腮在大张着努力呼吸。
混沌中缠在头上的巨幕被撕裂,失去阻挡的血彻底自由。独属于鲛人族的冰冷的液体划过脸部,有些还流进了眼睛。
他看不清身边的人是谁,只在因晃动而加剧的痛苦中闭上双眼,意识彻底停在破碎的黑白色烟花中。
第12章
加菲尔德现在很紧张,或者说是整个船的船员都很紧张。他们整齐站在甲板上,顶着大太阳看船长阴沉着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船长如此生气,浅灰色的眼睛被红色血丝浸满,整个人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只要开口就会将他们所有人都咬死。
而船长脚边是他的好兄弟人鱼,只不过现在是满脸绿色的血液,瘫在甲板上不知死活。美丽的长发被血打湿凝固成绺,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灰色。
不知道为什么,加菲尔德第一反应是人鱼死了。
“没人承认,你们就全部站在这里站死。”奥尔辛的话出口就将整个船的温度降低,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打哆嗦。
船医没有遵守规则,快速来到人鱼身边检查。拨开长发,重物击打后凹陷下去的头顶已经停止渗血,崩裂的头皮处露出底下的白骨,裂痕清晰可见。
而人鱼没有可以测定死亡还是活着的呼吸与心跳,他只能小心地拨开那闭合住的鳃裂看里面的情况。
帮这个人鱼体检时他曾看过对方的鳃,里面边缘带刺的鳃肉呈现深红色,会随着进气出气呈现不同的状态。而此时,鳃肉是偏深的粉红色,微弱地开合。
“还活着。”船医松下一口气,快速从船舱中取来工具。他不曾接触过非人类病患,眼下只能把对方当作跟自己一样的人类来医治。
船上没有麻药,他抓着针缝过头皮时清晰感觉到人鱼的身体在颤抖,被疼痛刺激到的人,眼睛里流出一颗深灰色的珍珠,骨碌碌滚到众人面前。
珍珠有着不平滑的表面,毫无光泽度可言,像是一团凝聚在海上的雾气。
奥尔辛在牢里本来没打算问出什么,不过是给那流氓施压找找乐子。喝酒时听到外面有老鼠的悉悉索索声,长发扫过木门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来得人是谁。
他起身打算开门把对方拎进来也给予一些压力,但犹豫要不要的瞬间,外面就传来声闷响。跑走的脚步声并不熟悉,倒是被风吹进来的血腥气让人想到很不好的事情。
开门是被脏布盖住头一动不动的海狗,掀开后看到只有被血污染的脸庞。无神的金红色眼睛在他抱起瘫软身体的时候缓缓合上,皮肤瞬间失去颜色变得灰败。
那不知名的“禁制”让他无法反抗人类的攻击,可不应该连基础的防备心都没有。
奥尔辛看着怀抱中的“尸体”,疑惑很快被怒火冲散。
艾森弗洛特号上有自己的规矩,哪怕这条人鱼是养着的宠物,也不允许被船员伤害。往甲板走的时候,所遇到的人看到怀里这位惨状的瞬间表情都不是装出来的,奥尔辛确定凶手不在其中。
快到甲板时,佩罗卡正怒气冲冲往里撞,看到他第一时间告状海狗要造反。结果视线下移后果断闭嘴,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呃……我最多就是想打他屁股。”佩罗卡颤抖的手抬起又放下,实在是不敢碰奥尔辛怀里的……人。
“抛锚,召集所有人来甲板。”奥尔辛吐出的字像是淬火的刀刃,插在木板缝隙中要将整艘船都点燃。
佩罗卡果断跑走,心里清楚今天这船上肯定得有人脱层皮。
第一个得到“站死”解禁的是加菲尔德。
狼人觉得应该是自己看向好兄弟的眼神太过炽热,才让船长在医生结束缝合后就把他叫过去,要求现在就带着人鱼滚回房间里。
抱在怀里的人没了平时的韧性,软绵绵像是吸饱汤汁的面包,只要稍微他不注意就会顺着空隙碎落一地。原本柔顺的头发也失去光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副只有黑白两色的画。
船医跟在身后,嘱咐他人鱼喜欢水。虽然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能不能下海,但找个桶放进去泡一泡应该没有问题,至少能稍微洗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