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过多久,圣上竟真的按照信上所言,命她主管启国往南对外通商一事。
“好”,好在她从一介孤女,酒楼歌姬,成了启国皇商,风头无量。
“不好”,是哪怕那时她已衣食无忧,不再为性命忧心,却依旧心存遗憾。
“大人。”兰努尔涕泪,“民女过得很好,但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助大人病愈。”
说起往事,总是心酸。纪宁既欣喜,又惋惜。
欣喜故人能够得偿所愿,惋惜,自己终究没能亲眼去看看。
“兰姑娘。”他放缓呼吸,问出心底一直想问的话,“陛下后来,好吗?”
他没有问过萧元君,因为知道问不出答案。
可从众人的只言片语里,他总能窥探到对方的影子,而那些“影子”,没有一丁点好的迹象。
兰努尔犹疑了一瞬,重重摇头。
答案意料之内,却仍让纪宁心惊。
兰努尔道:“大人你走后,陛下他消沉了很久。最初他不信你已经仙逝,他带人去北疆找你的尸骨,求仙问道寻找回魂之术。足足有两年之久,他不曾上朝,每日都待在你的府邸之中。”
闻言,纪宁一阵心痛。
回想起和萧元君重逢后的每一次相处,那人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如今看来,那些所谓的平静下,藏着多少不曾言说的苦楚?
一路走来,兰努尔清楚纪宁与圣上的纠葛。
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不足以劝说纪宁,因而只能借萧元君的名义说道:
“大人,我知道你今天叫我们过来是想干什么。但如今还有一线希望,请你别这么早放弃。哪怕是为了陛下,你也别放弃。”
纪宁泪目,心脏痛得令人窒息。
他自以为能够坦然接受死去,可想起萧元君,他还是动摇了。
然而动摇了又能怎样?
既定的结局已经铺开在他眼前,他要挣脱的,是命数。
“命数”这样的答案,实在叫人失望。此时此刻,纪宁不愿说些丧气的话惹人心伤。
他张了张唇,吐出一句气音,“兰姑娘——”
兰努尔眼眸亮了亮,“大人你说。”
纪宁沾湿的眼睫扫去眼前阴霾,他道:“初识时,我说过,想请你……帮一个忙。”
兰努尔目色一僵。
纪宁笑容哀凉,“你知道的。我不愿,不愿用,这幅模样,示人。”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能看到自己畸瘦的手臂。最后时刻,他不想让在乎自己的人,看着自己以这幅模样离去。
“兰姑娘,”他断断续续道:“麻烦你,再帮我,最后……一次。”
听到末尾的四个字,兰努尔泣不成声。
可看到纪宁眼中的去意后,她不得不接受般,失声应道:“好。”
苦涩的药气里,泛起淡淡的脂粉香。
兰努尔一面抑着抽噎,一面用脂粉扫过纪宁的面庞。
慢慢的,纪宁眼窝的灰青被遮盖,瘦峋的皮骨仿佛重新长出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