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只着布衣,未穿盔甲,垂头低首,似心事重重。他转身合上门,随即径直走向萧元君。
房中响起“噗通”一声,侯远庭双膝跪地,“臣有罪,请陛下重罚。”
说罢,他磕下一记响头,半边身子伏在地上,不愿起来。
萧元君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有什么罪?朕怎不知?”
侯远庭闷沉的声音贴着地面传上来,“臣与父亲轻信歹人,诬告右相。而今臣又受歹人胁迫,要臣行大逆不道之事,臣实在惶恐,特来请罪!”
“歹人?”萧元君语气平静,“你说的歹人是谁?”
侯远庭的头紧贴地面,他深吸一口气,声量弱了半分,“南王,萧恒。”
萧元君冷冷移开视线,“直起腰来说话。”
侯远庭依令抬头,他跪直腰身,目光依旧垂在地上,“昨日午时,南王叫臣前去会面……”
他一五一十将自己与南王会面时的经过交代出来,临了,他忽然停顿,目色恐惧,
“南王他,意欲弑君。”
话音落,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萧元君不动声色朝纪宁递去眼神,后者缓缓眨了下眼,移眸看向侯远庭。
“为什么不答应他?”纪宁问。
侯远庭身躯一震,“臣与父亲本就是受了蒙骗,才犯下期君大罪,岂能一错再错?侯家誓死追随陛下,宁可以期君之罪被处死,也绝不做谋逆之事!”
闻言,纪宁看向萧元君,轻唤了一声“陛下”,意在让他拿主意。
萧元君默了几息,沉声道:“侯远庭,你父亲曾救父皇于危难之中,父皇曾说过,要朕对侯家宽容以待。朕信你这一回,莫要让朕失望。”
侯远庭将头垂得更低,“谢陛下开恩!”
萧元君眼中的猜忌淡去,他道:“三日后,我们要动身离开此地,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做。”
侯远庭道:“全听陛下吩咐。”
“……”
一个时辰后,别院卧房的门敞开。
侯远庭从中走了出来,他站在廊下的石阶前,望着郁郁葱葱的庭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随后,他提脚迈下台阶,衣摆随着他的动作浮动,露出了隐埋其中的玉佩。
入夜,一封书信溜进南王府,送到了萧恒面前。
又过了两个时辰,载着兰努尔的马车悄然离开南城,驶向吴县。
南地潮湿,入夜更是严重,无孔不入的暑气闷得后半夜的空气都粘稠了些。
归来的萧元君蹑手推开房门,入内就只看见黑乎乎一片。
“怎么没点灯?”他合上门问到。
纪宁半倚床头,手里摇着竹扇,“烛火照着热,就给熄了。”
萧元君不语,摘了面具放在桌上,随即借着院外的一点月光,摩挲着走到床边。
朦胧暗色里,他弯腰抽走纪宁手中竹扇,坐去对面替他摇着扇子。
“可是热得睡不着?”
纪宁摇头,“不是。我在等你。”
暗色中,萧元君掩下笑意,“等我做什么?”
纪宁答:“想问问兰努尔安排好了吗?”
“……”萧元君摇扇的手不由一滞,音色低闷了几分,“嗯。已经送出城了,天不亮就能到。”
“那就好。”
萧元君的手劲大,扇子扇得用了力,阵阵凉风直扑纪宁的胸口,激得他喉咙发痒。
“咳咳——”
纪宁掩唇,这一咳便有些压不住。
听着耳边越发短促的声音,萧元君眉心紧拧,忙起身摸去烛台,点了小灯。他举着火光转去茶桌,而后兑了杯温水送到纪宁面前。
纪宁弓着腰,咳得接不上气,他一手压着胸口,一手轻推开眼前的水杯,对着萧元君摇了摇头。
见状,萧元君放下杯子,蹲去平日放药的床头柜前,拉开抽屉,轻车熟路地找出一枚瓷瓶。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往上倒了几滴瓷瓶里的药剂,随后坐去床侧,一手揽着纪宁,一手将手帕覆上他的口鼻。
咳嗽从手帕后溢出,不消片刻,纪宁的呼吸回稳,他一口一口抽着气,只待喉间的痒意彻底平息,他抬手握住萧元君的手,虚虚拍了两下。
萧元君会意,松开捂在他脸上的手帕,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脊背上下轻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