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远庭朝他身旁的萧元君看了一眼,不安道:“我去替大人找几个随从。”
萧元君出声制止,隔着面罩,他落在对面的目光满是打量,“我陪同大人即可,无需旁人。”
纪宁的话他可以不听,但萧元君的话,侯远庭不能反驳。
他抱拳,朝纪宁鞠了一躬,“属下明白。”
门前,马夫牵来两匹马,纪宁和萧元君一前一后跨马直上,直奔城郊而去。
前世萧恒留了一手,并没有将所有材料全部替换,因而有问题的仅有几处河道。
凭借尚且留存的记忆,纪宁领着萧元君出城,先去了离他们最近的河道。
此段河道修建在山谷之中,全长十里,两面临山。因是动工最早的一批,如今已经完工。
纪宁吁停马匹,翻身下地,他将缰绳就近系在树干上,随即朝河岸走去。
萧元君慢他一步下马,见他独自往河边走,唤了一声,“等我。”
说罢,他迅速安置好马儿,追上纪宁。
眼前的河道宽有三十,高五米,因还未通流,如今只有灰白的河床暴露在烈日底下。
纪宁睃巡一圈,朝旁侧伸手,“借你的剑一用。”
萧元君拔出长剑递过去。
长剑在纪宁手中翻了一圈,竖直插入河岸的石板缝隙中。
他单手握剑,施力撬了好一会儿,石板纹丝不动。而后他改换双手,可直到额角落汗,石板都没有碎裂的痕迹。
纪宁看着自己青筋突起的手背,眼中生出一丝自我怀疑的茫然。
好半天后,他接受事实般让出位置,叫身旁的人试试。
萧元君上前,虽没有他那般费劲,但也花了几息的功夫才将石板碎开一道口子。
“嘭——”
碎屑散落四周。
纪宁屈膝蹲地,拾起脚边的碎石料仔细查验。不多时,他脸上划过一丝失望。
其实从刚才他撬不开石板时就有预感,这一批石料没有问题。
果不其然,手中的碎屑和石块坚硬如常,其中并没有发现和前世一样滥竽充数的杂质。
萧元君蹲在他身边,取走他掌中的碎屑,端详过后道:“岸边没问题,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我们再多看几处。”
“好。”纪宁重振旗鼓,火速找了处方便落脚的地方,和他一同下到河道中央。
二人一路查验到河对岸,结果叫人大失所望,均未发现此河段有何问题。
太阳逐渐举到头顶,二人回到岸边时,皆已大汗淋漓。
萧元君找了块树荫地,拉着纪宁叫他坐下歇息。
待人坐下,他折回去取来马鞍上的水囊,又翻出早上带的消暑药,一同送到纪宁面前,“先吃一粒,以免中暑。”
刚在河道曝晒了半天,纪宁确实有些不适。他没有推脱,接过水和药,悉数服下。
他喝完,将水囊归还。
萧元君接过,自然而然地跟着喝了两口,而后他擦干嘴角水渍,问道:“还继续吗?”
纪宁有些迟疑,事到如今他不再抱有侥幸。
萧恒既知道提前修正账目,那他多半不会忘记弥补其它破绽。
倘若一昧按照前世的线索追查,他和萧元君今日怕是跑遍整条河道,都查不出个结果。
不过他想不明白,“哪里都没问题,那究竟问题出在哪儿?还有什么途径可供南王贪污巨款?”
萧元君垂眸,神情罕见地多了几分严肃。
他盘腿坐到纪宁对面,“只要他做过,便绝不会毫无破绽。你我眼下局限在过去的线索中,被扰乱了头绪,一时不知所措,这很正常。”
的确如此。
自重生后,纪宁反倒觉得自己变得谨小慎微了许多。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完全依赖过去的记忆,但总会忍不住。
当真越活越不如从前。纪宁心下苦叹。
他的心烦意乱全都写在了脸上,萧元君又怎会视而不见。
他想也不想,握住纪宁的手以示安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重担,你不用承担所有的责任。”
纪宁微微睁眸,他反复品味这句话,如同重病沉疴的人得到了解药,刚才还压得他无法喘息的焦虑,一瞬间全都风吹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