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摇头,惯常地回了句,“还好。”
萧元君心知他此话不能当真,但又怕自己问得太多,反而引起他的乏累,遂压下继续询问的念头,只是悄摸留意着他的状态。
进了房门,纪宁径直走向床榻。白天忙起来他还不曾发现,如今一坐下,他便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乏力。
知道自己是老毛病犯了,他并未过于担心,唯一的担心是怕萧元君看出来。
不过好在,萧元君陪他进来后,很快又重新出了门。
趁四下无人,纪宁卸掉“无事”的伪装,抬手扶住心口,缓缓张开嘴吐息。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纪宁方才放下手,挺直脊背,又变回起初“无事”的模样。
萧元君进门,手里提着一桶热水。他忙前忙后,将水一分为二,一份用来盥洗,一份倒进泡脚的木盆。
他站在盥洗台前,将盆里的热毛巾捞起、拧干,随后一面展平,一面走到纪宁面前。
“看你也累了,早些洗漱完休息。”说话间,他将毛巾递给纪宁。
纪宁看着,只觉受宠若惊,“陛下不该做这些。”
萧元君不以为意,“我现在是你的侍卫,再说我不做,还有谁能做?”
纪宁刚想开口答他自己也能做时,手中忽地被人塞进一团热毛巾。
萧元君戏笑道:“你再推辞,我就当你是想让我帮你洗。”
这话如今比任何说辞都管用,纪宁知道他真能说到做到,于是急忙收住多嘴的念头,拿起毛巾擦拭手脸。
手脸刚洗完,萧元君又端来了洗脚水。他蹲在纪宁脚跟前,伸手试水温,水还稍稍有些烫,他一边搅动着水散热,一边状若无意地问道:
“沙敕医师的药是不是不太起效?”
纪宁心脏咯噔一响,绷紧的后背阵阵生凉,他答:“我用着,还好。”
水温调试得差不多,萧元君甩了甩手上的水,表情晦暗不明,“你觉得好,那就行。”
纪宁喉结动了动,眼中的心虚无以复加。
他又骗了萧元君。
早在两位沙敕医师入府为他诊脉的第一天,老医师就诊出了他的脉象无药可救。
可老人不通启国语,那时他又一心想要南下,于是他抓住这点漏洞,让那年轻人在翻译时替他隐瞒。
这些日子每每遇到老人过来诊脉,萧元君在旁边,他都心惊胆战,生怕会露馅。
他也想过告诉萧元君,可眼下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一旦他说出实情,所有人哪里还有心思查案?
再等等罢。
纪宁估量着,等到尘埃落定,他再亲口告诉萧元君,向他道歉。
出游的思绪冷不丁被足底一阵暖意拽回,纪宁身子一颤,猛地低头看去,竟不知自己的一只脚何时脱了鞋袜,泡进了热水中。
他下意识看向萧元君,后者单膝跪地,若无其事地伸出手,触碰上他的另一只脚。
一瞬间如梦初醒,他抬脚躲闪。
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萧元君一愣。半晌后他抬起头,深邃漆黑的瞳孔里暗藏着一层隐秘的情愫。
他嘴角上扬,分明在笑,笑却不达眼底。他刻意放缓语调,“你慌什么?”
可直视他平静的眼眸,纪宁觉得他更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在慌什么。
第77章查案
“……”
良久,纪宁移开视线,弯腰去脱另一只鞋。他遮掩道:“我自己可以。”
萧元君呼吸陡然一沉,明晃晃的怒气已然上脸,却在触及纪宁脸上的无措时,又生生压了回去。
他无可奈何的,妥协地叹了口气,轻轻挥开纪宁的手,替他褪下鞋袜。他道:
“你当然可以,还很可以。”
纪宁悻然垂眸,因着心虚,亦拿不准他这句“很可以”是否另有深意。
好在此后,萧元君没有再继续追问,不管他话里是否有话,他不问,纪宁自不会主动提。
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隔日天亮,纪宁同萧元君还是照常去兰努尔那处同她一起查看账本。
一望无际的账目堆满房间,几人埋头书案,一看便看了整整五日之久。
第五日夜,房中咯哒咯哒的算盘声停歇,案前的兰努尔合上账本,冲纪宁摆了摆手。
纪宁见状,仍不相信,“没查出来?”
兰努尔有气无力地点头,“这次的账目完全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