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众人看见纪府的大门从内打开,从中走出一片黑压压的铁面暗卫。
暗卫手举纸伞,眼风凌冽,肃杀非常。
众人见状纷纷息了声,就连方才喊话的妇人也闭上了嘴,紧紧抱着孩子哆嗦后退。
一阵凉风拂过,暗卫哗地冲进人堆,激起一阵惊叫。
然而下一刻,惊叫声像那阵风一样忽地没了。
毛毛细雨化作瓢泼大雨,雨中,一把一把的伞举在了一个个老弱妇孺的头顶。
石阶上,纪宁撑伞而来,他径直停在那位妇人跟前,将手中的“荫蔽”罩在她和孩童头顶。
妇人抬头,惘然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穿着灰衣长衫,样式简朴并不华贵,就连细微处的衣角也已磨出了毛边,没有一点高官大户的阔气。
他皎白的面庞透露着羸弱,冷肃的眉目下,双眸却满怀慈悲。
鬼使神差的,刚才还哭闹不止的孩子止了哭声。妇人看看孩子,又看看青年,忽然有些不确定。
如此年轻且羸弱的青年,会是害得她流离失所的祸首吗?
在她无声的注目中,纪宁蹲下了身。
他单手撑着伞,解开自己肩上的披风,转而披到妇人怀中的孩童身上。
他问:“你们要什么?”
妇人埋头替孩子掖着衣角,正欲道谢,反被这句话问蒙了神。
纪宁缓缓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们求见本官,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确定眼前人就是“右相纪宁”,妇人面上变了表情,她切齿道:“我们,要一个公道。”
“好。”纪宁点头,声音轻缓却笃定,“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妇人抱紧孩子怒气冲冲,“你给不了我们公道!少在这里假情假意,你迟早会遭报应!”
纪宁微微一怔,嘴角泛起一丝闷笑,“所以你们更应爱惜自己,活到看我遭报应的那一日。”
他将伞塞进妇人手中,淡淡道:“回去罢,莫让孩子受凉。”
话音落,略过妇人匪夷的目光,他起身回府。
一场闹剧最终还是在骤雨未歇时解决。
多少淋了雨,没等到天黑纪宁就感觉浑身发冷。
临近晚膳时分,他窝在房中正喝着祛寒药,萧元君就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推门入内,四目相对,两两愁容,偏生都在见到对方时露出了笑。
第60章一石三鸟
萧元君合上门,待身上的寒气散了散才往里走。
到了床前,他一手接过纪宁手中空碗,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道:“现下感觉如何?”
纪宁本欲下床行礼,奈何被按着肩膀动弹不得,索性稳当坐好,“多谢陛下体恤,臣无大碍,倒是有劳陛下今日奔波。”
“谈何劳累。”萧元君撤回手,顺势坐到他跟前,“是你受委屈了。”
纪宁一笑,学着他的语气道:“何来委屈。”
话虽如此,但来的路上,海福已将今日纪府发生的事悉数告知萧元君。委不委屈的,便不是纪宁说了算。
想起今日朝堂上的那一出出一幕幕,萧元君不禁恼怒,“那帮蠢物……”
不曾见过他如此失态,纪宁略感惊讶地睁了睁眼,“陛下今日可是遇到难事?”
萧元君敛下怒色,“不是难事,只是那帮人实在胡搅蛮缠,拿着别人精心设计的罪证一口咬定你有罪,蠢莽至极。”
纪宁不以为意,“的确蠢莽,但无关紧要。”
萧元君附和地点头,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道:“我来……是有一件事想同你商议。”
“陛下但说无妨。”
萧元君顿了顿,“我打算,尽快南下一趟。”
“南下?”
“是。南王祸心你我皆知,需得尽早肃清,也可尽早还你清白。”
纪宁抿唇不语,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南王此人皆不可留。但前世南下的人是他,轮起来要去也该是他去。
他朝萧元君投去探问的目光。
明白他的意思,萧元君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艰难道来,“论私心,我不想你去。”
前世纪宁靠着服药,二度南下,肃清南王一脉,回来时都已元气大伤,如今他的身体还不如从前,又怎忍心让他奔波。
可十载生死相隔教会萧元君,爱不是“为你好”,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