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她战亡前,送了最后一封书信回京,信上只写了一件事——若她有幸为国捐躯,用她“身后名”,换纪宁一命。
前后两世,淮兰花护他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他呢?
纪宁反问自己,最初居然忍心看着自己的至亲去死。
一滴泪无声滚落,淮兰花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伴随一声嗔怪而来的,是一只粗糙却温热的手拂过纪宁脸颊,替他擦净泪水。
“哭什么?”淮兰花眼眶隐隐发红,她故作轻快道:“我故意说来诓小皇帝的,谁叫他老子当年把你诓回京受罪?”
纪宁喉中哽咽,他拉住淮兰花的手,“伯母不会有事。”
淮兰花似哄似骗地点点头,“那是当然,我是谁,都说了是骗小皇帝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纪宁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淮兰花被他弄得心里难受,悄悄抹了把眼泪,语重心长道:“世安呐,伯母远在北疆,就是有心照顾你也做不到。”
她嗤鼻冷呵,“我知道,当年老皇帝骗了你我。京都城哪有那么安稳,你不知道要应付多少糟心事。你身边又没个人护着,我只能尽力为你留道保障。”
有她这句话,纪宁若再犹豫,倒真是没良心透了。
他握住淮兰花的双手,“伯母你听我说,明年夏至前后,北狄极有可能进犯。两军交锋一月左右,它们会用诈降设局,届时千万不要让全安去交涉。”
前世北狄诈降,纪全安前往交涉却中计被缚,最终被北狄押在两国大军前,当着淮兰花的面处死。
此事对淮兰花打击巨大,也间接造成了她之后的战亡。
今生说什么,纪宁都不能让这样的惨事再发生。
不就是重来一次吗?
从前他能除掉北狄,如今换一条路径也可以。
听他说完,淮兰花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她惊道:“你说的怎么和前日陛下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纪宁倒不觉惊奇,毕竟萧元君的想法他也清楚。
不过淮兰花对他二人之间的秘密并不知情,眼见她仍有些半信半疑,需得换种说法让她相信。
他遮掩道:“伯母,这些消息是北狄军营中的探子带回来的,你一定要多加重视。”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淮兰花心底的疑虑稍稍消去,“好。这事我绝不马虎。”
一事说完,纪宁另有一件要事需得交代,“还有一事,此去,定要留意北狄的那个金阿瞒。”
“金阿瞒?”淮兰花想了一阵,方才想起这“金阿瞒”是何人。
她虽不理解为何要堤防一个尚未成年,且不足为惧的敌国皇子,但纪宁说的话必定有他的道理,她点头应允。
“对了,陛下此程让我带去北狄的那个,那个叫林嚯的,什么来头?”
这些“以后”的事,纪宁无从解释,他道:“陛下亲自挑的人,说是能助伯母一臂之力。”
能有这么简单?
淮兰花不免狐疑,怀疑归怀疑,既是圣上的意思,她照做就是。
正事说完,眼看天色又暗了暗,不得不到了话别的时候。
纪宁问:“伯母明日几时动身?”
淮兰花叹道:“一早,赶在天亮前启程。”
“那……”纪宁按下心中不舍,“伯母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送你。”
淮兰花亦是万般不舍,可她怕自己再失态,惹得人心伤,忙佯装无事道:“行。你早点休息,明日再见。”
说罢,她匆匆起身。
“吱——”
门扉敞开,走到门口的人忽而停下,半晌后,淮兰花终是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次日天不亮,定北军的人马于城门汇合。
来送行的人不多,队伍前端,纪宁和醉颜带着家中管家,同淮兰花和纪全安道最后的别。
几人都是鼻红眼润,却硬是没一个当众失态的。
想说的话昨夜都说了,纪宁便站在人堆外等着几人。他的视线在淮兰花周围搜寻,冷不丁就瞧见了站在她身后的一名青年。
青年穿着副将的军服,年岁不大,身材却出奇的魁梧,往那一站足足压了纪宁两颗头。
料定此人就是林嚯,他有意多打量了几眼。
只见林嚯个头虽高,却长着一副圆脸大眼,往那儿一站干瞪着一双眼睛,憨态毕露,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精明的。
纪宁暗自喟叹,心道但愿萧元君没有看走眼。
岂料他刚念叨完,后脚被他念叨的人就带着一队御前卫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