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门口的太监来迎二人。
纪宁刚要开口求见圣上,淮兰花抢先道:“世安,那啥,你先等等,伯母先进去。”
纪宁越发觉得古怪,“我不能同伯母一同入内吗?”
淮兰花摆摆手,“这可不行,我就同陛下说几句话,你不方便听。”
说罢,她拽着小太监的手,先一步进了殿。
纪宁没法,只好立在殿外等她。
此时已近巳时,再有一个时辰就是正午,他站着等了一刻钟,正值殿外的御前卫换班。
成列的侍卫从身侧经过,他从中瞧见了侯远庭。
自前不久那件事后,他有段时间没有听到侯远庭的消息。唯一一次是阿醉回来告诉他,说萧元君罚侯远庭蹲了五日大牢,降他为三等御前卫。
纪宁与他关系不佳,本不想有过多交集,可此时他站在殿外,就算再不想引人注目,也有不少人看见他。
于是很快,队列中的侯远庭发现了他。
不多时,侯远庭同领队的头子打了声招呼,径直走到他面前。
“见过右相。”
许久不见,面前的青年少了几分从前的倨傲,多了些规训后的恭顺。
纪宁淡淡应道:“免礼。”
侯远庭直起腰身,目光上下扫视,待确认眼前人完好无损后,他立即卸掉恭顺的皮囊,冷嘲道:
“不是说大人重伤吗?这才几天就好了?”
纪宁早知他装不了太久,从容驳道:“我若不好,你现在连三等侍卫都当不上。”
被戳了痛处,侯远庭气得牙痒痒,“纪宁你卑鄙无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陷害我。”
早些时候,他还为自己误伤纪宁一事心怀愧疚,那时他爹就说这是纪宁用的伎俩,为的就是挑拨侯家和圣上的关系。
当时他看纪宁卧床不醒,死活不相信,可如今,“卧床不醒”的人才几日就好端端站在了他面前,这叫他如何不信?
前世纪宁就觉得侯远庭空有武学,缺乏头脑。如今,他更是觉得这人蠢得出奇。
他问:“说我陷害你,难道那日是我让你动的手?”
一语中的,问得侯远庭登时无从辩驳。
纪宁懒得同他纠缠,但还是好心提醒一句,“侯远庭,你要有脑子,就该好好想清楚,你为什么恨我?或者说,你真的恨我吗?”
前世他和侯远庭针尖对麦芒,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侯远庭也不曾伤过他性命,甚至在他下狱时还帮过他。
所以他知道,侯远庭本性不是善恶不分之人,如今这样,不过是受人挑拨。
若不是念及前世这点恩惠,纪宁当真不愿多嘴,“你侯家和我纪家,均是世代忠烈,你与我,谁能瞧得上下三滥的手段?”
一语毕,侯远庭彻底没了声儿,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一并隐去。
纪宁的确问住了他。
他恨纪宁吗?
他爹说要恨,他的族亲们说要恨。
他自己……他自己不知道该不该恨。
这些年侯贺做的那些腌臜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和族亲们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当年若不是因为他非要随军巡逻,就不会在洪水漫灌时走散,被困废墟。
他大哥也不会在救完百姓后,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去寻他。更不会在将他救出后因为脱力,被倒塌的石柱子砸中,废掉一条腿。
自那之后,威名赫赫的侯家大公子成了跛子,前程尽毁。
每日只能承蒙圣恩,混迹在文官队伍中,当个埋头书案的小官。即便如此,却还要背上仪仗家族荣光混吃等死的名头。
没人再记得他的功绩,最后连他自己也忘得一干二净。
人人都说是纪宁害死了侯贺,可侯远庭自己清楚,他的大哥早就死在当年那场洪水中。
所以,他真的恨纪宁吗?
或许是不恨,只是他不愿承认。
他抬头,想去寻纪宁的身影,却见那人已踏进殿门,没入在两扇朱红之后。
行至外殿时,纪宁同出来的淮兰花碰了个照面,后者抱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眉眼遮不住的喜气洋洋。
纪宁拦着人,“伯母,这是什么?”
淮兰花还是卖关子,“等我离京的时候再告诉你。”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冲纪宁眨了眨眼,留下一句“我去门口等你”,潇洒离去。
她越是如此,纪宁越心急。
因此待他一见到萧元君,脱口而出先是询问,“陛下,伯母方才同你商议了什么?不会是求亲吧?”
萧元君见到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问得一头雾水,“什么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