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这样的疑问,纪宁理解。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姑娘会修容之术,对吗?”
兰努尔心惊,转念一想纪宁是何等权势滔天的人,愿意帮她,估计早就将她调查得清清楚楚。
她如实回答:“民女确实曾和义姐学过此术。”
纪宁又问:“若我日后有所需,你可愿意帮我?”
兰努尔不假思索:“自然愿意。”
纪宁攥拳抵在唇边,咳完,他放下手缓缓摊开在自己眼前,看着这只消瘦得骇人的手,他怅然一笑:“这就够了。”
前世,虽然有小道士的丹药替他维系着身体不垮,可那丹药最大的作用只是止痛,养不了血肉。
那段时间,他不论寒冬还是酷暑都穿着厚衣裳,为的就是撑起身形,不被人发现破绽。
可日益消瘦的身子能靠衣服填充,衣服遮不住的脸、手,还是会将病态暴露。
后来,他的病被兰努尔察觉。昔日他二人因为听雨楼的缘故,私交甚笃。
在得知他的真实病情后,兰努尔告诉他,南疆一族有一门修容术,可用脂粉画皮,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从此,兰努尔便每日用脂粉为他修饰脱相的皮肉。这一遮,直到他带兵出征,从未让他在外漏出过破绽。
再后来,因为每日要为他修饰,兰努尔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牺牲名节入住相府。
那时他在京都城已是声名狼藉,人们骂他居功自傲,骂他痴迷仙道,后面连带兰努尔也跟着他一起挨骂,骂他贪恋烟柳女子,被红颜祸水迷了心。
前世的种种,纪宁自然无法对现在的兰努尔说。
兰努尔亦不懂他如今的这句“这就够了”是何意,她不敢追问,单单只是表态道:
“大人放心,您对民女恩泽深厚,只要是民女力所能及之事,民女绝不推脱。”
纪宁道谢,临了,他请求道:“还请姑娘不要将我生病一事外泄。”
兰努尔应允,随后与他道别,跟着管家离开别院。
禁足第二十日,祭神仪式当天,天未亮纪宁就洗漱完毕起了床。
昨夜他将阿醉派去暗中护驾,因此今早的院落除了几位看守的人,别无旁人。
躺了十几日,说什么纪宁今日都有些躺不住。他随意翻出几件厚衣裳,也不管搭不搭的,通通穿上后,去院子里的石亭处坐下。
他眼巴巴等着,等到天空翻出鱼肚白,等到朝阳高挂。
好似一瞬间的事,寂静的街道忽然吵嚷了起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遥遥的,纪宁好像听到帝王的仪仗从府外经过,然后远去。
他抬眼看日头,按照惯例,需等到正午时分帝王才能登上祭台祈福,如今距离正午还有两个时辰。
从前觉得眨眼就消逝的日子,如今变得异常难熬。
越临近正午,纪宁越坐立不安。他放在膝上的拳头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
如此反复不知几百个回合,他再抬眼,已无法直视头顶的太阳。
“哐啷!”
院门从外推开,人未入内,纪宁先听到了声。
“妥了妥了!”
阿醉急急忙忙跑进院,打眼一瞧发现人坐在亭子下,诧道:“主子你怎么出来了?”
纪宁正要开口,谁知那人转头就往屋里冲。不多时,他端着一壶热茶出来,慢悠悠地往亭子里走。
纪宁心急,几番给出眼神催促,都被无视。
像要故意急他似的,阿醉两句“妥了”后,只管喝茶,一句话都不说。
纪宁又气又想笑,“阿醉,别闹了。”
阿醉眉梢一挑,“我守大半宿了,主子你连水都不让我喝?”
纪宁无奈:“没不让你喝,但你知道我着急。”
阿醉一笑,落座拍案,“妥了就是妥了。”
他洋洋自得道:“奴带着人蹲了几个时辰,在那几个狄人动手前就给他们按住了,一点风浪没惊起来。现在陛下祭神结束,已经往宫里走了。”
如此,纪宁悬了半日的心落了一半,“确定人都抓完了?”
阿醉拍着胸脯保证,“确定。一个不少统统送去了京都府台,等陛下一回宫,主子你就可以上奏说明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