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朕是什么污秽一样,你生怕与朕接触上一点。”他的双眼逐渐变为一汪死水,语气也逐渐变得毫无波动,
“纪宁。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朕喜欢你。”
这一刻,极力回避的真相再一次被捅破,纪宁仍觉得心惊胆战。
这人年少时望向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触碰,他不会不清楚。
十八岁的萧元君确实喜欢他,他也早就知道。
然而哪怕知道,纪宁依旧无法平复现在的心情。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更无法直视萧元君的眼睛。
可他的沉默实在让萧元君心寒,“你果然知道。你知道,却劝朕另娶他人。你知道,所以装作视而不见。纪宁!”
萧元君双目通红,恨不能用眼神刺穿眼前这个人,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心?
“我问你。你我朝夕相处这些年,你可曾……”
“不曾!”
纪宁重重叩首,“从前我当陛下是学生,如今,我当陛下是君主。若有半点逾矩之心,我纪宁不得好死!”
石破天惊,尘埃落地。
萧元君的表情戛然凝滞,他感受着自己胸腔里的悸动死去,再也找寻不到踪迹。
他早就清楚,纪宁永不会对他动心。
他清楚,只是不愿意接受。
“你放心。”许久后,他舒出一口长气,是彻底释然。
他道:“朕从此,定会谨遵老师教诲,恪守……君臣有别。”
屋内的灯火又暗了些。
纪宁眯起眼睛,觉得视线好生模糊。
他看见一束光从窗户缝隙里射进来,落在地上,落在他与萧元君之间,似一条河,将他们遥遥隔开。
一岸是君,一岸是臣,自此君臣,永不相近。
出殿门时,海福想派轿辇送送纪宁,被纪宁婉拒。
他独身一人踏上那条宫道,像从前每一次,很多次,无数次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走得格外慢,慢得好似不急着回家,慢得又似走不到家。
眼前的宫道好长,他看着那个能看见的尽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
宛若上一世一样,也是看着一个看得见的终点,他不断地催促着自己。
快一点,再快一点。
走一步,再走一步。
再忍忍,再坚持一下,再多走一步。
累吗?
纪宁忽然问自己。
上一世他从未问过自己,那时也想不起来问自己。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问问自己——累吗?
怎么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