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决定不把自己陷得太深,没有到自己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她实在是太为怀里的这个婴儿揪心了!
前世,宋墨回答辽王的时候说“蒋家再无后嗣”。
“我毕竟是真定本地人,”窦昭只得硬着头皮道,“仔细想想,有实力收养这个孩子的,也只有谭家庄了。此时定国公的事只是被问罪,不免有些担心,所以多问了一句。”
“窦四小姐不仅冰雪聪明,而且深谋远虑。”严朝卿叹道,语气真诚,“托孤之人,是蒋五老爷亲自指定的……”言下之意是他也不太了解这个人,也有些担心。
“如果谭家都信不过,那就没有信得过的人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宋墨却语气轻淡、言简意赅地打断了严朝卿的话。
严朝聊头颅微低。
窦昭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想到严朝卿话里话外全是英国公夫人蒋氏,却一句也没有提到英国公,把话题重新转移到了定国公身上:“定国公的事,英国公怎么说?”
严朝卿含蓄地道:“现在情况不明,英国公就是要出面帮着说项,也得言之有物才是。”
让妻子去试探皇家的口风,他再见机行事。
如果不是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事,窦昭会觉得英国公宋宜春的行事再正常、再正确不过了,可从后续来看,英国公显然少了些什么。
两世的怀疑在她心中激荡,窦昭却一句话也不能透露。
那些事,今生并没有发生,而且和前世相比,今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地改变。比如说,前世这个时候,宋墨虽然在真定,她却在京都,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而这一世,她掌握了主动权,保住了祖母的性命,因而留在了真定,遇到了宋墨,又因请了陈思水做幕僚被宋墨围困在了田庄……之后会发生什么,谁又敢保证呢!
她肃然整容,正色地道:“我想托孤应该只是令堂计划的一部分,关键是怎样让定国公脱险,不知道令堂对此有什么打算?”
严朝卿瞥了宋墨一眼,见宋墨抿着嘴没有说话的意思,道:“不知道窦四小姐有何高见?”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显然觉得她说这话有些自不量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出谋
窦昭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来的自信让她显得顾盼生辉,光彩照人。
“我看史书的时候,觉得皇上最怕大将拥兵自重了。”她淡淡地道,“定国公被弹劾杀良冒功、养寇自重,这罪名应该很重吧?”
这个,读书人应该都知道吧?
严朝卿笑道:“的确是有点麻烦。”语气敷衍。
窦昭仿佛没有感觉到似的,缓缓地道:“寻常的人受了冤枉,都会向青天大老爷哭诉,讲事实、摆证据,或找了左邻右舍的来给自己做证。”
严朝卿一愣,朝宋墨望去。
就看见原本正用指头摩挲着茶盅盖子的宋墨突然停了下来,而窦昭清越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若是官吏明断,自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若是官吏糊涂,只怕是吃了板子还要受委屈。何况皇上并不是那断官司的人!”
两人不由侧耳聆听。
“天子再圣明,也有自己的私心。”窦昭淡淡地道,“往往说你忠君爱民,你就是忠君爱民;说你包藏祸心,你就是包藏祸心。”
这话说得……
严朝卿不由用衣袖擦了擦额头。
宋墨却悄然间坐直了身子,一直盯着窦昭的双眸骤然间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目光都明亮起来。
窦昭的注意力全放在严朝卿的身上,对此一无所知,依旧不紧不慢地道:“韩信居功自傲,兵权尽失,已经没有了谋反的可能,吕后就杀了他。萧何一手掌控汉王的钱粮政务,却求田问舍,汉王就不疑有它。王翦领倾国之兵出征,屡屡派使者向秦王索要财物田产,秦王就哈哈大笑。可我却听说定国公勤政爱民,廉洁奉公,是国之栋梁,朝中股肱,不知道可有此事?”
严朝卿望着窦昭,满脸的震惊。
定国公被问罪,大家都觉得定国公很冤枉,夫人已联系定国公从前的一些部属准备为定国公喊冤。
也有人提出来过和窦昭一样的建议,只是夫人觉得这样不但有辱定国公的名誉,而且万一圣上真的相信那可怎么办?
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其他的声音淹没。
难道他们真的想错了?
皇上在意的,根本不是御史弹劾了定国公些什么,定国公又做了些什么,而是定国公声誉日隆之后,会对皇上怎样?对朝廷怎样?
如果那些为定国公喊冤的奏折递了上去……
想到这些,他像数九寒冬喝了碗凉水,浑身都透着寒意。
宋墨却低头沉思起来。
小时候,母亲常带他回娘家。他最早的记忆就是自己站在蒋家的练武厅和表哥表弟们一起推石碾子玩。
大舅被问罪,母亲心急如焚,不仅奔走在内宫深苑,而且还频频联系各勋贵之家。因他最为敬佩大舅,母亲怕他参与其中,让人误会这是父亲的意思,连累父亲被皇上问罪,让大舅连个遮风挡雨的人也没有了,这才决定让严朝卿陪着他护送五舅的孩子南下。
他们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
他原来准备把孩子交给了五舅指定的人就回京煽动朝野为几个舅父鸣冤的……
宋墨望着被窦昭夺去的孩子,却有些犹豫起来。
大舅年轻的时候,曾做过皇上的贴身侍卫。大舅是什么人,难道皇上还不知道?
怎么会轻易就听信了御史的弹劾,对大舅问罪呢?
或者,他应该再仔细琢磨琢磨这事?
陈曲水望着窦昭含笑不语的面孔,满是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