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早料到他会这般回答,常主簿眼珠一转,早有准备,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人犯都运回来了,季詹事却迟迟未归……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猫腻?」
池渊瞇了瞇眼,脚步微顿,侧首瞥了眼身旁的常主簿,淡声道:「常主簿是殿下身边的人,这些事,应当比旁人清楚吧。」
他冷冷瞥了他一眼,再未理会他,只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常主簿仍然站在原地,儘管被泼了冷水,可他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扯了扯唇角。
「你不说也行。反正,再等一等,消息也该差不多传来了吧……」
而这一等,便是又半个月。
来到途中某个城镇,才方入城门,季紓又伸手捉到了一隻信鸽。
信上笔跡飞扬潦草,显然是写信之人心情不好,持笔时似有些不悦,凌思思抬眼看去,纸上只写了三个字:「何时归?」
季紓无奈地叹了口气,到了客栈,向小二要来笔墨,在凌思思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回道:「再十日。」
这一路走来,实在艰难。
凌思思一天只愿意走半天的路程,她每日皆睡到中午,用完早膳,还要找各式藉口和靳尚到市集乱逛,直到午后玩完了才愿意动身,但到了晚膳时间便又称肚子饿,不愿走了。
因此,儘管有马车代步,但凌思思一人带偏全组,硬是将一个月的路程,走成了快两个月。
季紓想,她或许是故意捉弄他,不想回宫,其中几次受不了,委婉问她能否早些动身,也好走得快些,却遭到凌思思一顿斥责。
凌思思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睡梦中被他叫醒,显然很是不满,盯着他冷冷开口:「我为什么要早点出门?是你好端端的硬要来接我回宫,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到处看看,回宫之后也不知多久才能出来一趟,你却连点时间也不留给我,整天只催促我赶路,真是好大脸面。」
季紓:……
他沉默地看她,再沉默地出去,随手替她关上房门。
他实则是被骂懵了。
在宫中,他是人人敬重的东宫詹事,就连靳尹亦对他礼遇有加,从前凌思思纵然性子跳脱了些,偶尔耍些小任性,却也不曾这般直言斥责。
难道真是坠了崖后,性情大变?
季紓垂眸,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他并非泥胎木塑,这一路上,凌思思待他态度极差,句句傲慢,事事针对,极尽刁难之能事,故意给他使绊子。
他都在忍耐,也能明白,或许是当初风鸣山一事,她将仇恨算在他身上。
这也能理解。
但凡事有了对比,便难免计较,这般想着,季紓心中便有了一丝波澜。
他垂眼往窗外看去,街上人潮如织,似有活动,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今日,凌思思又和靳尚上街去了,似乎说着要去茶楼听说书……
季紓回过神,收回视线,将目光凝在眼前堆积如山的一叠帐单上,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公子,凌姑娘说,这些欠款都由您负责缴清,您看……」
这些都是凌思思这几日在市集的消费。
有些是买吃的,有些是些穿戴饰品,各式各样都有,她像是随着心情,毫不吝嗇,一掷千金。
当然,这“金”还得算他头上,坑他一把。
季紓沉默不语,金黄的日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将他侧脸照得如雪冷峭。
他从桌上掏出几张银票,拿给了伙计,剩下的也不用拿回,几个伙计没想到他这样大方,当即笑开了脸,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房间再次恢復安静,季紓抬手揉了揉额角,适才转头看向窗外。
客栈门口,凌思思一脸兴冲冲地捧着几袋“战利品”回来,身后还跟着同样提着几样东西的靳尚,看上去有说有笑。
外头骄阳似火,又一隻信鸽飞来,停在窗边,季紓伸手一拆,只有四个字:「十日已至。」
季紓:……
他感觉如果靳尹对他的信任也有计量,他多年累积的可信度怕是在这一来一往里,急遽下降。
他默默地持笔,松手放出信鸽。
「再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