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夜深时分,谁会这个时候礼佛?
陆知行心下起疑,睁大眼睛,看着那小船逐渐靠近,靠在岸边,随即一个熟悉的人影便下船,脚步一顿,朝着他站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可不想惊动了她,只是,你还不现身吗?」
被发现了?
陆知行一顿,暗自戒备着,不防前头又有人影一晃,走了出来,却是方才一路跟着的绿萝,手上提着一篮东西,缓缓朝他行了一礼。
「大人。」她轻声唤道,语气却没多大尊敬,「这个时候,您也睡不安稳吗?」
陆知行心中微讶,这个“又”字便用的十分精妙了。
看绿萝的样子,想必他们二人之间定然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想必不会太愉快。
果然,彷彿为了证明他的猜想,只见池渊的面色一沉,顿时难看起来,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半晌才叹道:「她还是不肯原谅我,连来见我一面也不愿?」
「大人言重,夫人身子弱,一直休养着,况且今日落水又染上寒气,这个您也是知晓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池渊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这么多年了,每年这时候,她都会来上香,这上面究竟供奉着什么,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自是再清楚不过!可为什么偏偏……偏偏是那时候?」
那时候……?
这里不是佛堂,难道内里还有着什么外人不知道的?
陆知行想再听清一些,小心地迈步,凑近前去,却始终离得太远,依稀听见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为什么是那时候,大人不是也明白吗?那是夫人心里永远的痛,大人与夫人夫妻一体,自当也能体会那样的切肤之痛。」
绿萝仰起头来,面上一片露骨的嘲讽之色,这样的话在陆知行听来已是刺耳,对池渊来说更是以下犯上,出言不逊。
可他,什么话也反驳不了。
在她的名字之前,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显得苍白无力。
池渊没有回答,只是回头望着身后的湖上,那一点昏黄的光芒,眉头紧紧蹙起,眼里是翻涌的暗潮,铺天盖地将他淹没其中。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嗓音微哑,道:「是我对不起她。」
绿萝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话并不相信。
「可我从未想伤害她。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答应过她的事,我绝不会忘!」他闭了闭眼,掩去一瞬间的动摇,试图以此来说服自己,再睁开眼时已是恢復清明,坚定地看向她,道:「只要她不再插手此事,我们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绿萝迎着他的眼,想起了仍在房间榻上昏睡的茹夫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一会儿才问:「大人这般行事,难道就不怕最后难以挽回吗?」
「我只怕难以挽回的,是她的心……」
池渊苦笑着,看了眼她手里的篮子,目光闪烁,袖子里的手一点一点攥成拳,道:「所以,但凡挡我路者,必死无疑--」
此话太过极端刻薄,绿萝忍不住身子一颤。
远远望去,试图想瞧清楚的陆知行,犹豫着是否跨出那一步,可却撞见了绿萝身形一僵,像是听见什么惊讶的事,而一阵风吹来,驀地吹起她手里的提篮,也露出里头的东西。
那是……
陆知行皱眉,弯身伸手拾起了被风吹到脚边的纸张,他翻到后头一看,心里狠狠一惊。
这、这根本是……「冥纸?」
天边一抹温暖的阳光,撒在林间,凌思思背着装有药草的竹篓,学着一旁的初一弯腰挑捡药草。
虽然没再帮着初一上街卖药,但到底是借住在神庙,明面上不行,暗地里的帮忙,季紓还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
这不,今日她就跟着初一上山来採集炼药用的药草了。
初一拈起一株药草凑近鼻端嗅了嗅,放进背后的竹篓里,抬眼瞥了凌思思一眼,轻扯唇角,开口道:「看你跟季公子这些天还能斗嘴,终于和好了吧?」
自从前些夜里回来后,两人之间又恢復从前的样子,不时斗嘴,当然大部分都是凌思思单方面的互懟,季紓只是偶尔插上一句,看似冷淡,实则纵容。
经过那一夜后,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两人之间相处上更添亲暱,不像寻常兄妹,倒有几分恋人之感。
「我们是兄妹,哪有隔夜愁啊。况且,我也没和他吵,谁知道他哪根筋不对,生什么闷气。」
「少来,你就别装了。我又不是傻子,看得出来,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兄妹,哪家兄妹像你们这般,我看你们就是来私奔的吧?」